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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同题】包年粽

2022-01-14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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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年粽
    木语

       还有几天就过年了,凡事习惯提早准备的人家,已经开始着手包年粽了。我的家乡过年如果没有年粽,就没有了年味。岭南人包粽子的习俗,早在端午节之前就有了,它和南方稻作历史一样长。

       听说我妈妈还是姑娘时就包得一手好粽子了。我刚结婚时也跟着妈妈学会了包粽子。我的闺蜜春兰今年三十九岁了,结婚十三年了,从没包过粽子,每年都要等着妈妈和年迈的家婆帮忙包。今年腊月二十四那天居然在微信和我说,她明天要第一次自己包粽子了。她说,两个月前,妈妈离开家去首府帮弟弟带孩子,于是今天打电话来,交代她帮家里包粽子,通过大巴车寄给他们。为什么妈妈不自己包粽子?因为,老家有足够多的柊叶。她家屋后菜园就有好几丛柊叶,长得蓬勃盎然,从春绿到冬,就等着春节发挥自己的作用,给她家增添年的气息。妈妈说,不能浪费了那几丛好柊叶。老家还有村里人种的好糯米,又软又香。那种糯米品种很古老,是靠村里人每年种一点来给它传宗接代的。秋天时,妈妈从村里一户人家手上好不容易买到几十斤,留着过节做粽子、汤圆、糍粑用。老家还有妈妈自己种的不施化肥的绿豆,粒小,却很香。老家还能买到村里人用自己种的粮食和蔬菜喂养的土猪的五花肉。妈妈在外很难找到这些含有家乡味的好材料。也许他乡也有好糯米,好绿豆,可是他们想吃老家的味道。

      以前,她一直是个等着吃粽子的女儿,生了女儿后的她,还是个女儿,因为她有妈妈,她就长不大。妈妈包粽子时,动作娴熟,包出来的粽子个个结实,均匀,好看,她无从下手。她只会在包粽子前帮妈妈摘柊叶,洗柊叶,然后坐在一边看着妈妈包粽子的每一个动作。看来看去多少年了,也记下来了,总产生跃跃欲试的念头。她曾在妈妈旁边学着包过几次粽子,每次包出来的粽子要不是歪歪扭扭的,就是一头大一头小,有时糯米还哗啦啦地从柊叶里漏出来,令她不知所措。妈妈总是叫她不要包了,以后再学。她也希望妈妈永远都能包粽子,自己永远在妈妈面前长不大。可是总有一天,她还是得传承妈妈的手艺。今年,机会终于来了。

      今年,她首次担起了为家里人包粽子的重任,那是弟弟家、妹妹家和她现在的家共同盼望的必不可少的年味。她挽起袖子,说干就干。腊月二十五那天,她来到老家,摘柊叶,洗柊叶,泡糯米,泡绿豆,腌五花肉。她做好了包粽子的准备。

      腊月二十六,她和丈夫、女儿一起又回到老家。她在地上的竹匾里摆上一堆柊叶,在三个盆里分别装好糯米、绿豆、五花肉,戴上妈妈常用的围裙,坐在矮木凳上,在膝盖上的围裙上摆上两张柊叶……我们家乡人包的粽子都是四角粽子,大约三寸宽,七寸长。她就要按照脑子里呈现的往年妈妈包的粽子模样去包了。这时十二岁的女儿正蹲在旁边盯着看,就像她小时候盯着妈妈包粽子。丈夫坐在旁边不说话,一脸的笑,笑里有不太相信的意味,又像鼓励。她有点紧张。她觉得这是件隆重的事,每次妈妈包粽子的场面又重现在她的脑海里,那是全家人期盼的重要仪式,也是妈妈奉献自己的母爱与成就的幸福时光。想到此,她来个深呼吸,让自己沉着下来,像妈妈那样从容、成熟起来。一年又一年妈妈包粽子的那些步骤,细节,早已成了熟悉的记忆,重现在她心头。她舀起小半碗糯米小心地倒在柊叶上,再用另一个小碗舀起一点绿豆铺在糯米上,接着拿起一条五花肉摆在绿豆上,再盖上一点绿豆,又再补上小半碗糯米,把糯米整得中间高,两头低,再把糯米边界收拾得干净整齐一些,然后折起垫着的柊叶,包住糯米,最后用几根稻杆把包住糯米的柊叶捆绑成一节一节的,一个成型的粽子就出来了。她这次包的粽子,第一个歪歪扭扭的,第二个一头大一头小,第三个形状过得去,却还漏糯米,第四个,就开始端正、匀称了,第五个以上就再也不漏一丁点儿糯米了。当一个一斤来重的均匀、结实、像模像样的粽子在自己手中诞生后,她觉得一夜之间成长成了一个真正的壮乡女人,壮家妈妈。

      女儿说,妈妈,我也要包粽子!才说完就伸手拿起两片柊叶铺在膝盖上,用碗舀起半碗糯米倒在柊叶上……她急忙让她把糯米倒回盆里去,本来想发气,像妈妈当年呵斥、阻止她动手学包粽子那样,而这时她忍住了,转而耐心地教她铺垫柊叶的方法:要背面向上,两张反方向地铺,有点错开,而不是重叠……女儿包的粽子,第一个又歪又漏,第二个严重歪扭,都报废了;第三个一头大一头小,第四个形状太平直了,都留着纪念了;第五个总算有点端正了。女儿说,明年我一定包得更好,等我还没当妈妈的时候,早就是个包粽子的老手了!她把女儿的话复制给我听的时候,脸上笑得像花开。

      春兰把包好的粽子装在大铁锅里,装上水,架在好久不用的土灶上,烧木柴来煮。从晚饭后煮到大半夜,满屋飘着柊叶混合糯米、绿豆、五花肉的浓香。粽子煮熟了,显得饱满而又绵软。剥开柊叶,露出被柊叶染绿的糯米,阵阵香气入鼻。扯直一根稻杆,横着切下去,切出一节节来,用筷子夹起一节放在女儿碗里,一节放在丈夫碗里。丈夫、女儿都馋得狼吞虎咽。她自己夹起一块放进嘴里,软糯,香酥,可口极了。

      腊月二十七,春兰把煮好的年粽通过大巴寄给了首府的弟弟一家。晚上,妈妈打电话来,直夸她的粽子包得好,大有进步。春兰回答妈妈说,你这回要是不让我动手试试,我到现在还不会包粽子呢!

      当春兰和我聊起包粽子那些事的时候,我不由得想起自己当初学包粽子的情形,也是前几个不是一头大一头小,就是漏糯米。几个失败的粽子之后,就都是成功的粽子了。

(去年写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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