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路车系列二:窗外(吉汗)
2022-01-15经典散文
[db:简介]
窗外,永远呈现一种趋势,萧瑟和腐朽的寒冬迅速地向后倒去。
行为有点蹊跷甚至怪异的男女,一前一后地上下车,一前一后地落座离座。九路公交车上,我已经见过好多次,一直无法判断这对伴侣的真实身份。两口子,还是准两口子,还是关系暧昧的异性朋友?压低声音,可能怕被人听见不太好。 不过,两个人嘀嘀咕咕对话还是像西北风似直往我的耳朵里钻。
女的在车上走路低着头,保持在车下行路的姿势,且一个肩膀高一个肩膀低,脚抬得高了点——这种姿势,据一个朋友讲,有可能东西两山上下来的山妞。男的四下张望,魂儿丢了似的不安,坐到座位上,只坐一小半儿——显然,属于一位小城过客,车上车下都不是那么有理霸道。
女的,哎,你的东西啥时候搬啊?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的,啥意思?
男的,找下地方就搬,你以为你住的啥风水宝地啊,中南海啊。
女的,我也是倒了半辈子霉,倒了血霉,怎么摊上你这么个货,狗皮膏药似的,甩也甩不掉。
男的,别这样说,命里注定的躲都躲不过,放心吧,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不会赖上你的。
女的,还有,喝了酒酒瓶子别到处乱扔,要喝外面喝去,贱喝的喝死你。
男的,知足吧你,我就是好这一口,别的男人五毒俱全,还不如我自觉呢。
此刻,我坐的是早班车。与晚班车相比,窗外冬景,呈现一片朦朦胧胧,刚峻工的桥,被寒潮团团围住,面对想过桥的人不知所措。而快要结冰的树枝,上面绿色全部败退,除了枯寂还是枯寂。
还是喜欢赏夜景,如果从漂泊者的视角看小城冬夜,那闪烁的万家灯火,由于楼房层高错落实,倒像一座座厦峦楼岭,进了城也需要爬山。否则,不会拥有属于山妞自己的一个家。从男的眼光看小城冬夜,
所有的霓虹灯和车辆,都陷入群魔乱舞,城市,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醉鬼,连马路边的路灯杆都摇摇欲坠。特别是,那些歇斯底里的流行歌曲,由于噪音超过人们可以忍耐的分贝,一阵压制被按到地下,又执拗地活跃于地上,悄然于空气里扩散弥漫。
一对前世冤家,离不开的见不得见不得的离不开。不难看出,那女的莫非一盏不太省油的灯。涂脂抹粉的,嘴唇还描了个黑红色的。怎么冷的天,前胸大尺度坦露。
几天后,还是车厢后几排。我刚坐下,那两个红男绿女又一前一后相隔一米远上了车。显然,两个人的关系得到缓和。还没有并肩而坐,原拉长的脸压短了几公分。不过,天无绝人之路。
女的,哎,你给我介绍的那个夜总会,行不行啊,不拖欠薪水吧?
男的,不会不会,我一个哥们开的,可能是结日薪。
女的,想不到你还有这门路,看不出。再不出去工作,我要饿死啦,已经弹尽粮绝。
男的,还是别饿死你,要不我还得发落你。
女的,呸,你这个乌鸦嘴,信不信姑奶奶抽你,你这个挨炮子的。
男的,好好好,怕你还不行吗。
直到此刻,我都弄不清这两个人真实身份和亲密程度。大家都是乘客,萍水相逢,不宜过多地窥视别人隐私。只是,有意无意间,通过不断流动的车厢的玻璃窗窗口, 自己仿佛看清这个城市角落漂泊者困境,又仿佛还是云里雾里地依然十分困惑。只听到,大街小巷上现代都市人的脚步,急匆匆、惶恐恐、摇摆摆,一副去什么地方救火的面孔,充满焦灼。
事实上,我在小城生活40多年,始终没有真正融入这座具有千年历史文化的古城。老觉得,和于坚那样生活在别处。对这对关系暧昧的青年男女,自己丝毫没有嘲讽他俩的意思。处境尴尬地摸索着试图突围。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年头谁也别笑话谁。
凝视下车后,一个趔趄的男女,我心里猛地一沉,从两个人身上看到自己多年在这座城市挣扎的影子?
那公交车,不算前后挡风窗,车厢两侧一共12扇窗。每隔两扇,醒目位置挂着一把玲珑小锤,非常时刻破窗解围用的。
恍惚间,那窗玻璃碎成水晶花,天地间崩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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