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蒜苗（已发洛阳晚报）

    旧时文人喜欢在书房摆点盆景，称之为“案头清供”。有文房四宝，有花果、奇石、古玩摆件等。也有的属意花草，其中水仙与兰花、菊花、菖蒲被称为“花草四雅”，都是在借文玩抒情明志。我年轻时，每年春节前养一盆水仙，若要它慢些生长，就放在冷一些的地方，若要它快些开花，就放在热一些的地方。一番操控，尽力让它赶在春节盛开。置于茶几上，如仙如玉，似舞似笑，含香吐蕊，娉娉婷婷，引人注目。

    有一年，村里一位朋友送来两大袋蒜，到年前还剩下很多，那年我用种蒜苗取代了养水仙。为什么要说“种蒜苗”而不是“养蒜苗”呢？因为我是用土栽种，蒜根可以扎进土壤吸收养分，我觉得“养”字突出了人类驯服豢养，弱化了植物内生动力。

    我找了个花盆盆托，为直径40公分高5公分的阔口大盘。铲进去一层底土。大致清理一下大蒜外皮，修剪掉老根后挨个儿摆放好。种的时候大部分蒜已经冒出芽了，还有些因为蒜皮厚实没有挣出来，被憋在里面，我就用剪子破开小口，让每一枚弱苗都能出头。等把盘子摆满了就倒水进去，然后再往上面轻覆一层土。这样做，盘中的土壤是松软的，不易板结。全都弄好后把大盘放在稍阴凉的地方，以使蒜长得慢些但更壮实些。

    养水仙只须倒一点清水，经常换水，不沾污浊，清新雅致。也有人种蒜时把蒜剥成净瓣，整整齐齐摆在明光光的瓷盘中水养，也很好看。我以为种蒜苗若无土壤便缺了根基、养分，粪土中有本源啊！从种植的实操中看，水养蒜苗确实容易徒长、腐烂，且蒜苗风味不浓郁，生长期短。我选用的盘子很大，虽然浅色小笔洗或洁净小瓷盘够温润有趣，种几枚蒜头也显得简约明快，却不是种蒜苗的应有之意，——蒜苗不是水仙，用大盘种满密匝匝绿茵茵争先恐后地生长方是意思。

    种下以后心里就惦记着它，经常看看。每次看它都是新的面貌，没有一株蒜苗不在努力，硕大一盘新芽茁壮生机勃勃，绿叶饱满硬挣有力，芽子全部穿透表层薄土冒出来，其状可亲，其势喜人。我浇水时特意化进去一些羊粪，又端到有阳光处，蒜苗长得更加粗壮鲜明，望之有泥土情，有天真气，舒畅朴素，有“我心光明”之感，而且秀色可餐。正月里，亲戚朋友们聚餐，我喜气盈盈地剪下来一小把蒜苗切碎洒在菜盘中，颇为浓郁，生动，一桌立即平添了良多风情。

    从那以后，我每年冬天都种蒜苗，还种白菜根、萝卜苗，都是因陋就简，有啥用啥，自然而然，无甚计较。隆冬腊月，白菜根、萝卜头开花的样子如茫茫世界中芸芸众生的欢情。当我年过半百，想法与前不同，我愿意从这些世间平常菜蔬中品情怀，赏意趣，感觉更为本真、踏实。我很坦然地喜爱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