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云

       如果把城市的大街比成河流，在大街上穿梭的人和车，就是在河流里游泳的鱼儿。抬头仰望，你会发现天空被堤岸般的楼宇切成了狭长的条条。若是有一朵云彩飘过来，还来不及看清模样，就倏地消失到堤岸外面去了。

       在乡村里，视野就宽阔多了。当一朵云彩从远处村庄的后面一升起来，你立刻就能发现它。你的目光能够长久地观察到它的一举一动，直到它慢慢地滑落到另一座村庄的后面。这与城市里平着飞过的云彩大不相同。

       小时候的我一直认为，天上的云彩都是村子里的炊烟变成的。或浓或淡，或黑或白，它们的颜色，和飘向天空的炊烟没有什么两样。童年的想象，大概总有点儿些天真和执拗吧。我特别爱看傍晚的火烧云，猜想它们为什么能变得如此色彩绚烂，是夕阳美丽了云彩，还是云彩美丽了夕阳，似乎像“两小儿辩日”一样让人捉摸不透。

       在灼热的太阳下赶路或干活儿，总希望能有一朵云彩飘过来遮住太阳。当一朵云彩过来，你能看见远处的阴凉一步步向你靠近，终于挡在头顶上。那种喜悦很短暂，只一会儿工夫，它就要飘走了。

       我的焦虑，比起大人们的焦虑不值得一提。如果好多天不下雨，地里的庄稼就会蔫蔫地枯萎下去，即使枝大根深的老树，也变得无精打采起来。耳边不时地传来人们的叹息声，“这老天爷是发啥脾气呢，一丝儿雨也不下，唉！”“难道咱这一片儿人又做什么坏事了，老天爷惩罚咱来了！”

       在人们怀疑、自责声中，有时候会突然刮起一阵疾风，携裹着黑压压的云彩涌过来。“噼里啪啦”地掉下几颗大雨滴，在厚厚的浮土上砸出几个坑，却又随风飘走了。失望来得就是这么快，眼睁睁看着云彩把雨下到别的地方，人们却无计可施。“大旱不过五月十三。”人们既盼这一天到来，更怕这一天到来。

       地里打了机井、架了电线以后，人们对雨的渴求淡然了很多，对云彩的感情也随之疏远。云彩来不来，下不下雨似乎不是“你死我活”的头等大事，大不了麻烦几天，花上几十元电费，旱情就解决了。但我还是盼望云彩能带来雨水：我厌恶钻到闷热的玉米地里浇水，更害怕在漆黑的夜里浇水，而这一切很多时候却没得选择。

       离开乡村，我已经习惯遥望故乡的方向，端详一朵朵、一片片随风飘过来的云彩。“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那里面，应该收藏着故乡人们的期盼和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