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主（随笔十二则）

      

墙角的猫，像雨伞收缩，四腿团在一捆。人靠近，它瞧着你，往停泊的小轿车下，一走开，它又回到墙角。

在屋后的小道上，少有行人。原行政服务中心公交站点，公交成排停着，静静以待他日重新启航。红色的疫情标幅宣传犹在，书：“串门就是互相残杀，聚会就是自寻短见”，“带病回乡不孝儿郎，传染爹娘丧尽天良”。翻阅手机会看到“武汉加油！”“中国加油！”也有从海外来的“山川异域，风月同天；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在有太阳的日子，这条小道，人们坐在或站在或走在太阳底下，像拿着盆盆罐罐接取甘霖，像井，也像渴的喉咙发出咕嘟咽水声。仿佛太阳落下来也有了声音。

有时走路听歌，有时听电台朗诵诗文。听到欧阳修的《秋声赋》，前面“我”与童子的对话之起自然，“我”对童子的那段解释，或者说近乎于一种自我独白，文字华彩。回头一看童子却已呼呼大睡。听完，他先是笑，然后感受到欧阳修的悲以及寂寞。与之前听张岱《湖心亭看雪》，想他们的心境是一样的。长堤一痕诸句，又和此后听的"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相似，张岱柔和而纤细，柳宗元枯寂中多肃杀。

又听《出师表》​，诸葛亮起首先帝，追往思今，文臣武略，隐隐有干戈之声，这人给人的印象是严肃，听来让人抑郁。他想刘禅看了这表，心里也挺难受。刘禅的困境应该和《万历十五年》的万历皇帝有点像。他喜欢《万历十五年》，因为他似乎从历史的砖瓦里面瞧到了一个重重面纱后皇帝的面孔，尽管《万历十五年》没有特地仔细描摹过这个“年轻人”，也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气息。而《出师表》，站在作为个人与生命的对面。

他没听完，摁了下一曲。

不知道为什么，午夜醒来。万籁俱寂。最安静时会渴望回声，最喧闹时候也会找寻回声。疫灾时期，这种文字也许太不合时宜了。既想不发声，也不想不发声。(他不重要，但似乎又很重要。悖谬中的悖谬似乎就是真理。这也是疫情以来，恐惧关注等等公众感情左右他时，他忽然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是他自己的声音。他在找他自己的声音，当然，它也找上了他。他甚至怀疑，难道，在某种巨大时刻，就必须发出那种看起来必须对应的声音吗？日语里的“わたし”，罗马音即watashi，这个声音这个词忽然就涌现出来。回声是寻找自己声音的捷径。)于是记下了几句关于回声与后悔的句子，素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