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种想象

      科幻与神话历来是两个相近的话题，科幻电影与神话影片也有十分相似之处。他们的一个突出的共同点在于：都是人类丰富想象力的产物。

      中国的神话传说源远流长，神话影片在八十年代也曾一度热闹。需要指出的是神话之中既有善良的神仙，又有痴心的妖怪，连说来齿冷的“鬼”也很通“人”性。中国人赋予这些想象中的异类以美丽的外表或高洁的品性，让他们或和人为友，或与人相恋，或成为民族记忆中的英雄（比如孙悟空）。其中折射出一种东方式的兼容博爱。

      美国科幻片除了早期的《超人》、《ET》、《第三类接触》寥寥几部之外，后来的科幻巨作几乎一顺跑地塑造出僵尸、怪兽、外星侵略者、复活的恐龙等等与人类为敌的银幕形象。他们乐此不疲地制造面目狰狞、强大凶猛的对立面，最后又总能成功地将之消灭，多少流露出一点“非我族类，一体诛之”的排外情绪。《终结者2》里的施瓦辛格倒是个正面的机器人，可是他说到底也不过是人类的忠仆，而不是平等的朋友。美国人不知何时才能学会去尊重“我们”以外的别一群。另外，在这些科幻片中，抗击那些层出不穷的怪物们的重担总是落在他们自己肩上，多少暴露出“美利坚即世界”的大国沙文主义心态。

      中国神话有着浪漫绮丽的情调，美国科幻却多血腥肃杀（自然也有例外，如《慧星撞地球》就颇感人），有名有姓的角色一般要倒下四个以上，没有姓名的群众则往往蚂蚁似地成批成批地死亡。实在的说，我还是喜欢牛郎织女的故事，书生龙女的演义，而不喜欢《异形》与《人狼》。

      二百年急功近利的浮躁令美国人的想象枯涩畸形，五千年传统文化的浸润使中国人的想象丰瞻华美。然而至少美国人的创作意图是充分体现出来了，中国的神话片却举步唯艰。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肯拍神话题材的人少，其中拍得好、抓得住神韵的更少之又少，遂使这一华人片种日趋式微。这方面大陆也许还要向香港学习，至少徐克拍出了《倩女幽魂》和《青蛇》。那样的从容舒徐，又那样的紧张机俏，服装布景古典优雅，精神内涵却充满了现代的人文思考。这应当是一个值得注意的方向。

      科幻神话本无高下。在境界上，美国人落了下乘。这和他们妄自尊大的气质，唯利是图的作风有关。以成品来看，中国人却处于下风，这和我们固步自封的积习、勤思懒动的作风也脱不了关系。

（十多年前旧作一篇，有些观点不代表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