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琴湖觅知音

　   当蛙声不再响彻荷塘的时候，荷塘里就少了一个和我攀谈的朋友。我迷恋青蛙的嗓音很久了，青蛙的歌声随着天气的变化而变化，初秋那会儿，蛙声波浪般的层次感尤为明显。想必，青蛙的情感和我一样，秋天来了，情感变得丰富起来。我还想听到蛙声，也想让自己的情感在蛙声中进一步释放。
　　
　　昨晚的秋雨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是什么时候走的呢？荷塘边的水泥路面上，树叶湿淋淋的，我翻开树叶，树叶之下的水泥路面也是湿淋淋的。抬头看看，荷塘边柳树上的红叶又少了很多，红叶与红叶之间拉开了距离。说不上这样的距离感是一种美，当然肯定不会是大美！看久了我倒有了几分生疏感，我与树叶之间变得生疏，叶子之间拉开这样一段距离之后，好像彼此变得冷漠，如这深秋的湿冷，即刻间就透入骨髓里。此刻，我还是希望来上一阵秋风，把树枝摇起来，红叶可以借树枝的摇摆，获得片刻的相会。秋风没有等来，我只好去看一片红叶，独立去看去揣摩它的心思，这样我的心情就轻松许多。冷意切切的深秋，那一片红叶还坚守在冰冷的树上，若挂在树上的红丝带，为春天引路。
　　
　　昨夜的雨带来了寒意，没有把久违的蛙声带回来。我期盼着一场秋末的雨把蛙声带回来。记得小时候挖菜窖，当挖到一米多深的时候，就会见到泥土里的青蛙。从那以后，我就知道青蛙喜欢阴冷的环境，相信蛙声不会走的太远。
　　
　　前些日子我还听到过蛙声，酣畅吞吐的蛙声在我脑海里形成一幅幅画面，画面中的荷叶极力张开扇面，若倒打着的雨伞，青蛙的歌声从那里飘出来。有时听到蛙声，我会傻傻地想，蛙声将荷塘分为很多空间，每一个空间里都盛开着一朵荷花。
　　
　　蛙声是青蛙心情的延伸，我脑海里的画面则带着浪漫色彩。
　　
　　吱啦，吱啦。耳畔传来了叶子的吆喝声。湿漉漉的叶子与地面刮擦时，发出沉闷的响声，就像一个不愿意上学的孩子，被家长拽去上学，嘴里嘟嘟囔囔，不知在说些什么。水泥路面有一片叶子上排着两行水珠，我蹲下身仔细看了看，这些水珠排列有序，分明是一个鞋印。
　　
　　有半个月没见到老张了。音乐人老张是一位退休干部，他经常在荷塘边拉小提琴。
　　
　　刚入秋的那几天，荷塘里的金鱼常常来到水边玩耍。当老张的琴音表现得慢条斯理时，金鱼静静在水底一动不动，似乎一边听着琴音一边咬着水中的树影子品味起来，树影上挂满了红叶的影子，我分不清哪个是金鱼，哪个是红叶的影子。当老张的琴音表现得欢快时，金鱼纷纷就掉过头来，尾巴冲着红叶的影子煽几下。红叶的影子却不搭理金鱼们，也许这不是它们的本意，没有秋风的助力，那红叶的影子如何放得开呢？
　　
　　有那么几天，老张反反复复练习曲目中的几个音节。我听得很不习惯，一次我问老张，为什么要反复练那几个音节？老张说，敬老院里的老人耳朵背，为他们拉琴不但要让音乐表现得安静一些，还要拉出轻松流畅的感觉。
　　
　　二十多年前，老张从部队文工团转业到地方，做了一名机关干部。平日里就喜欢拉小提琴。三年前的一个傍晚，我在雪莲广场第一次看见老张。当时老张端坐在电子琴前弹琴，美妙的音乐从他娴熟的手指间流出。老张两眼微微闭着，流露出十分陶醉的神情。以后我经常看见老张为歌唱爱好者伴奏。
　　
　　老张退休以后,我时常在荷塘见到他。老张说，他退休之后组建了一个较为专业的乐队。除了经常在社区固定的音乐室排练，每逢礼拜二和礼拜五，还要去敬老院为老人们义演。老张还说，他现在有了退休金，衣食无忧。今年女儿在克拉玛依市成了家，女儿今年还给他买了一辆小汽车，现在用汽车拉着音响设备为大家服务方便多了。
　　
　　有些日子没听到琴声了，我一个人走在荷塘边，四处静悄悄的。稀稀落落的荷叶一个个苍白无力，像受到委屈的小孩子，卷曲着身子。镂空和色斑镶在叶面上如同一个个补丁，不断排斥着我的视线。水面上漂浮着的红叶，若失去动力的船，等待着救援。
　　
　　水中，十几条金鱼在树影间游来游去，它们是在品味树影的味道吗？没有了蛙声，没有了琴声，金鱼们的口感一定会变得差一些。而冰冷的树影会不会影响到金鱼们的口感呢？树影上只有几片红叶的影子，仍然保持着刚入水的姿态，看起来瘦了很多。此时，我很容易就能辨认清哪个是树叶的影子，哪个是潜在水里的金鱼。当金鱼潜在水底一动不动的时候，很像是挂在树影上的片片红叶。我想多看一会儿，可惜，金鱼一会儿就游走了，我感觉树影上的一些红叶是被风儿带走的。金鱼们演绎着荷塘的变迁，它们不会只演给我看吧！
　　
　　金鱼们有情有义，它们应该就是红叶的化身吧！当春暖花开的时候，金鱼梦游到树枝上化为了嫩芽，渐渐成长为一枚绿叶，随风摇摆。到了秋天时，绿叶变红了，也被秋风摇醒了，重新回到荷塘中，开始了寻梦之旅。
　　
　　这时，一条金鱼神情慌张地从荷塘中央游了过来，到了岸边之后，它把尾巴冲着树影煽了几下，这是在做什么呀！我不希望水中的青蛙看见这一幕，青蛙有着动听的歌喉，它们的智商一定不会低，完全能够看懂这条金鱼搞的恶作剧。水泥地上那片树叶上的水珠还没有散去，它们似乎在等着什么。我早就在等待，等着琴声，等待着蛙声。
　　
　　噗通，噗通。荷塘中央泛起两个水花，水花声不大，而且很单调，不是我所期望的蛙声。天气逐渐冷了，老张不适合在户外拉小提琴了。不过我知道，每个星期总有那么两天，老张的琴音会走进敬老院的，那里当然会是一个温馨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