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病
2022-01-15经典散文
[db:简介]
这世上假如有鬼的话，也一定是在夜阑人静的时候出来，因为总有好多说不清楚的神秘隐藏在黑暗之中。还有就是这人世间往往有许多事情无法再青天白日下操作，比如最常见的男女幽会，请客送礼等，这些均是在夜色阻挡着人的视线的情况下进行的。
夜很是寂静，白天里繁闹的街道里的那些商贩、行人、车辆被夜色驱赶得一干二净，就连那咬人的狗也死了一样，不见了半声吠鸣。天空深邃，就像一个无限大的漏勺罩住大地上一切，那些繁星发出的弱光就是从这漏勺眼里挤进来的。居民楼一栋接着一栋，时而明灭的灯火映衬出各家各户窗帘的不同色调。唯有那商家的LED广告牌十分卖力的律动着，没有丝毫倦意。
此刻是深夜两点，一个人站在二楼的阳台上。他时而扭屁股活腰，时而拍打着胳膊和脖子。也许会有哪个起夜的撩起窗帘，透过黑暗看到这一幕，他（她）准会在心里暗骂：这真是一个神经病，深更半夜的起这么早就开始“晨”练！而一些心中有“鬼”的人准会在阳光明媚的人场上，说起遇见“鬼”的故事……
殊不知，这个在阳台上“晨”练的人，就是我。
我病了，白日里，我不停地散步，不停地扭腰、摇勃、伸腿、扬肢，对麻木、疼痛处按摩、搓揉。入夜，便早早上床睡觉。没成想，睡到两三个小时之后，肢体便开始疼痛起来，平躺着水，左肢和脖子针刺一样；向右侧着睡，肩、肘之间剧烈疼痛；向左侧着，头晕、呕吐，实在让我无法入睡。在此境地之下，我只能穿衣起床，到户外锻炼。
春节过后不久，探春花开，迎春的枝头上也爬满了花蕾，这些物象告诉我春天来了。就在这个万物复苏的季节里，我左手开始麻木、发凉。我不止一次把手指放进自己嘴里用牙咬几下，尽管我清楚的记得用了力，指头上甚至留下了凹深的印痕，可就是感觉不到疼痛。本以为这是日常劳碌所致，稍微放松一下紧张的生活节奏，休息几日便会好转过来。可是连续数日亦不见好转。经诊断，我的颈椎变为“C”型，神经已被压迫，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病了。
我摸着自己发凉发麻的左手，心里十分坦然，因为这个世界上与“病”相关的人和事太多了，人吃五谷杂粮，那会不生病呢？这些年来，父亲由气管炎到肺气肿，母亲由股骨头坏死到丘脑出血，这些过程都是我在医院里亲历的，到处都是白大褂，到处都是查病、治病的人群。我从父母得病、治病的过程里得出我认为的真理：病只是人身体不适的表象，而忽视了病的及时治疗才会成疾，才会与生命联系起来。不过，为我查病的医生对我说，这些天我一直在观察你的走路、站立和坐姿，你的病都是你日积月累的不良习惯造成的，如躺在舒适的沙发或席梦思床上看书、看电视；长时间坐在电脑前熬夜、打字；平时走路姿态不正，一路歪斜；站着跟别人说话时总是一腿在前，一腿在后，让身体处于“稍息”状态；坐着说话时翘着二郎腿……你别以为这是小病，治不治的无所谓。从今天开始，生活里不能再追求舒适、随意，在任何地方都要昂首挺胸，挺直脊梁。要站有站相，座有坐姿，只有在平日里自觉纠正不良嗜好，你的全身机理才能协调，骨骼才不会变形。生活里只有人正，才不会生病。我告诉你：你的病情发展下去，你会感觉到生不如死的味道！我听了医生对我的诊断，内心里不得不佩服他医术的高明；从医生的话音中，听出几分道理，甚至是警告和训斥的意味来。于是我便听从医生的安排：针灸、理疗、服药……
妻子参与了我诊疗的全过程，听了医生的诊断，她紧锁着眉头，抿着嘴唇，面色凝重，交叉着双手，耷拉在小腹前面，像艺术馆里的蜡人一样立在我身后。
我病之后，整个家庭似乎也有一些微妙的变化。一日三餐虽与平时差不多，早饭的粥里却增添了不少内容，如红枣、枸杞、莲子，中餐和晚餐也比平时精细了许多。晚上睡觉，原本柔软的枕头也不见了，只有一根一尺多长，茶杯粗细的木棒一样的东西横卧在那里。我似乎感觉到这与我的病一定有着关系。在我迟疑的刹那，妻子开了腔，她说早几天听人一说，像我这样的颈椎病，是不能用柔软的枕头了，这是女儿为你网购的棒槌枕，听说效果不错。
有时家里来了客人，当我翘起二郎腿谈笑风生时，妻子先给客人满上茶水，没给我倒茶水之前，会小声说，你看你这腿！我立刻心领神会，我知道，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去户外散步，妻子会立在家门目送老远，当我“稍息”与熟人说话时，妻子扬声喊我，我回过头，她做出立正和昂首挺胸的姿势来。我摇摇头，看来我的这些毛病真是太顽固了，不经意间便会无意识的做出来。有时候，我想去书房看看书，打开电脑写几段文字。妻子说，你没病的时候，你熬夜写作我从不管你，我知道看书写字是你的命根子，可是，从今以后你看书写字的时间不能超过一小时，更不准熬夜，钥匙就在我腰带这里別着呢！
父母病了，我忙里忙外，生活规律被打乱。如今我这点小病也让一家人不安起来了，不过，对于他们的不安，我感觉到一种温暖。
治病之外的时光是闲暇的，我便从书架上取了一本《资治通鉴》，来消磨这闲暇的时光。
有人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就像这厚厚的书一样，夏商周秦汉……唐宋元明清，谁能一眼就把这书的要旨穿透？好在我只是小病，尚未成疾，等我把这本书看完，我体内的病丝也该被抽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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