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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写给母亲

2020-09-24叙事散文米抗战
未成年时,我更爱我的父亲。虽说都是至亲至爱的双亲,可我还是将父亲的位次排在了母亲的前面。缘由在于父亲言语少,很少在我耳边絮叨,而母亲则不然,总是罗里罗嗦絮絮叨叨的。同样是关心的话语,父亲只说一遍,而母亲说起来就像念经,不断地重复,听得人耳朵
  未成年时,我更爱我的父亲。虽说都是至亲至爱的双亲,可我还是将父亲的位次排在了母亲的前面。
  缘由在于父亲言语少,很少在我耳边絮叨,而母亲则不然,总是罗里罗嗦絮絮叨叨的。同样是关心的话语,父亲只说一遍,而母亲说起来就像念经,不断地重复,听得人耳朵都能起了茧子。
  我听得心烦的时候会和她顶嘴,母亲受不了,又哭哭啼啼的令我不知所措。母亲一哭,我就心虚,用眼睛偷偷瞥父亲的脸,怕受他的斥责。时间一长,我发现父亲根本不会那样做,反而少不了说母亲一句:“娃能懂得的事儿你就少管些。”母亲委屈的泪珠儿串成了线。因此,在我叛逆的内心里母亲的位次一直难登榜首,父亲总是第一。
  追忆中,渭北的冬天是极冷的,雪花一飘,西北风一刮,人就不由得双手抱肩。
  这样的日子里,雪对孩童时代的我是极具诱惑的。只要有雪,谁还会恋着母亲的热炕。我从被窝里抽身要出去,父亲不会拦挡,母亲总会横在炕沿前不让,说这么冷的天儿,出去保准会冻着的,手冻裂了怎么办?母亲知道我的手会在冬天生冻疮。父亲问我:“你怕冷吗?”我说不,父亲说那就去吧。父亲的话总随着我的愿,所以我爱父亲,烦母亲。
  母亲气不过,白父亲一眼,说那就添件袄子,戴上手套,围上围巾,嗷,还有口罩。母亲还不及找齐整这些防寒装备,我已经缀在雪地上了。
  过不了多时,父亲就被母亲差来了,远远地冲着雪地里的我喊:“冷不?”我回一句不冷,父亲就不在言语,双手戳进袖筒,咯吱咯吱踩着雪忙自个的去了。
  母亲见不着父亲的回信儿,放心不下的她就自个儿出来跟前跟后地要摸我的手,这么冰凉的还说不冷,走,跟妈回家。我若执拗着不肯,她不是将我从热闹的雪仗场面拦腰抱走,就是提着厚厚的袄子围着我前前后后绕圈圈,腿不停嘴也没闲着:“快穿上吧,我的傻娃!”,“不穿,会冻坏的!”……我想要在伙伴面前充个不怕冷的男子汉都不行,总被母亲闹腾地很丢面子。你说我这个母亲烦不?
  我不能不烦她。我下河摸鱼,父亲说我真能耐,下回多摸几条回来。不等我的小脸灿烂起来,母亲就插进嘴来,东一个小心,西一个危险的数落我。爬树掏鸟窝的事情就更要提一提了,这是我孩提时代最大的乐子了。我爬树的本领比猴子还溜,双手一抓,两腿一夹,身体屈伸几下就能攀得很高。无论多高的鸟窝,我都能拼力将它掏了。父亲在树下竖起拇指问我,还有气力再爬高些不?我坚定地说没问题。而母亲总会在树下仄起头来唤我下来,一遍又一遍地唤,比我惊飞的鸟儿还要嘈人。
  我上中学的时候,从村子里转到了镇上。学校里没有学生灶,每周得从家里背馍。父亲认为这于我是一种历练,而母亲觉着是送我去受苦似的,泪珠儿又串成了线。
  我没有顾忌他们的感受,尤其是母亲的心思。
  说心里话,我对镇子里的中学是向往的,因为相比村子那里是个大世界,一个没有人干涉的充满自由的大世界,主要是少了被母亲烦。
  母亲第一次为我做馍的时候,眼里含着晶莹问:“我娃想吃锅盔还是蒸馍?”我说:“蒸馍!”一周才回一次家,锅盔易干。母亲又问:“我娃不是爱吃锅盔吗?”“蒸馍,蒸馍—!”我一声高过一声地说,拖长了语气宣泄我的烦。
  终了,母亲还是做了两样,蒸馍和锅盔。
  临走的时候,我执拗着将她装进包里的锅盔全掏了出来,只装了蒸馍。母亲手捧着锅盔好像没有地方放似的怔在我面前。
  良久,母亲才说:“要不,我娃趁热吃一块吧!”其实,我本想吃两口锅盔的,但硬是忍着没吃,我故意和我的母亲逆着来。父亲将我送到门口,母亲将我送到村口,还没有回的意思。我走地很倔强,牛一样的倔强,头也不回,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一个锐利的痛。我将我烦人的母亲抛在身后!
  大学,离家就更远了,要坐了汽车又转火车。母亲没有出过远门,自然由父亲来送我。我还没有出门,母亲就开始念经一般地叮嘱前叮嘱后了。父亲都听烦了,说:“娃是去上大学,又不是去外面流浪!”父亲的语气重而狠,母亲所有要说的话都被噎回去了,只是脸上的泪线线没有断。父亲送我,倒像是送两个人,除了我还有母亲。她一路相跟着不肯回,我和她道了好多次别。再回头,她还是跟着,一双望眼,泪水婆娑。说好了只送到村口,可母亲硬是跟到了镇上。一路上脚印有多密,她的叮咛就有多密,一直从家里洒到镇上,还沾满了远行的车窗,直到我和父亲坐上了火车,铁轨的哐当声里隐约还听得见母亲嘴里的絮叨……
  离别的感伤刚一抚平,我混账的耳朵竟为之庆幸了,尽享起清静来。后来觉出这种清静已渐渐地转为冷清了,甚至冷清出一种渴望,于是想起给母亲打电话。
  那时候,手机还不是很普及,村里的固话倒是有几部。偶尔一个电话打回去,想听上她几句简短的絮叨。邻居撂下电话立在院里冲我家墙头喊上几声,转身回来说母亲不在家,可能是和父亲一起下地去了。我像没听见一样愣着,脑袋一下子就空荡荡的了,像被掏空了的山核桃,甚至连心也虚飘飘地悬到了半空,颇感失落。有时候赶巧儿能听上几句,忽而就觉着母亲的絮叨特别地动听,特别地温暖。
  我是什么时候将母亲和父亲并列齐名的?我忆不清了。
  但我知道母亲是不会在乎这些的,因为她的絮叨至今仍盈耳不绝,还像从前那样殚精竭虑地絮叨我。在她的眼里,我似乎永远是个孩童,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童,总有令她放心不下的地方。
  而我,曾经的我是多么地混账!
  “母爱如水。”这话说得真切。母亲的絮叨就是一种爱,一种源源不绝的爱,一种永世不朽的爱!它呈现出的正是水的形态,如溪流般涓涓不息,如春雨般绵柔滋润。
   (作者 米抗战  西安市新城区新科路59号  710043 )
    [ 本帖最后由 太阳神 于 2011-12-12 23:3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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