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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的端午节

2022-01-15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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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时的端午节
                     王清铭

      柳絮飘过了,星星点点的龙眼花香了,端午节就到了。
      我们使劲地在田垄或晒场上蹦跳,唱有关端午节的童谣。日头晒在裸露的肌肤上,渐渐地把它们一寸一寸地捏红,我们不觉得热。阳光由麦芒变成针尖的时候,端午节就到了,我们就可以穿上新衣了。
我们唱的童谣是:初一糕,初二桃,初三螺,初四艾,初五吃一天,初六嘴空空,初七初八,粪池兜(方言,厕所里)相挤。
      乡村童年物质匮乏,母亲最多买两小包米糕,要等到初五祭神之后,才能每人掰一小口吃。母亲偶尔去邻里那里摘几个桃子,这里的桃子叫苦桃,味道有点苦涩,像乡村生活的滋味。初三那天,村里有小贩子叫卖煮熟的土螺,母亲拗不过我们,就花了一分钱买了一盅。艾,就是艾草,是插在大门前的,不能吃。小时候的我们最盼望的是初五这一天,中午吃炒面,满嘴流油,还能分两个“午时草”煮过的黄蛋。童谣的最后一句,是嘲笑那些端午节贪吃的孩子,吃坏了肚子,去露天厕所抢占“蹲位”。其实这样的事情,不可能发生。
       端午节的传说,跟文盲的老祖母一样都老得掉牙,我们没有多大的兴趣去听。白蛇传的故事,我们在莆仙戏的锣鼓声里听过,许仙与白娘子夫妻恩爱,金山寺住持法海说白娘子为妖孽,端午节时暗中唆使许仙强劝白娘子饮雄黄酒,白娘子现了白蛇的原形。后来就是盗千年灵芝、水漫金山什么的,我的老祖母瘪着嘴看得津津有味,在我们看来,还比不上戏台下的零食有味道。那时我们不懂得同情白娘子,对法海却很感谢,儿时的我们认为,没有法海,就没有端午节,就没有我们盼望了好几个月的新衣。结果挨了母亲的怒斥,我们脸上的笑意就移向心底。
      儿时的农村很穷,能穿新衣的只有两个节日,春节换寒衣,端午节换夏衣。其他的时间穿的是旧衣,洗了又洗,发白的,打了很多补丁的。新衣一般只在节日时穿一次,母亲就洗好叠整齐留明年过节再穿,那时能填饱肚子就不错,哪能每年都置办新衣?我们就盼望自己赶快长大,长大了,母亲怕衣服变小,就不得不让我们一直穿下去,一直穿到洗得发白,打了补丁。
      儿时的端午节我们最想的就是穿上新衣,过几天光鲜的日子。那一段日子顽劣的我们都不约而同地变得乖巧、规矩,不乖也不行啊,惹父母生气了,他们宽大的手掌一挥,我们那盼望中的新衣可能就飘到爪哇国了。
母亲照例很早起床,到山上割了许多我们不知名的草木,我们这里通称为“午时草”,洗干净了,有一把就插进门前的小香筒里,后来我才知道,它叫菖蒲。午饭是油星充足的炒面,我们一抹嘴,就挤在灶边等母亲用午时草煮鸡蛋。她放一大锅水,放好蛋和午时草等,我们的口水迫不及待地提前沸腾了。我们知道,锅里除了鸡蛋,疼爱我们的她还加了青青的黄豆秸秆,杆上的黄豆颗粒刚开始饱满,那是她赐给我们的最大口福。
       锅里的水开了,黄中带绿,绿是草木的原色,黄是添加的雄黄的颜色,据说能辟邪,我们可不懂这些,但还是乖乖在母亲舀好“午时水”的木盆里洗了澡,不洗,母亲是不让我们穿新衣的。洗好了,穿新衣,说是新衣,其实可能是去年甚至前年端午节穿过一次的,母亲每年只给我们做一件新的,衣服或裤子。不过,能穿上新一点的衣服,我们已经很满足了。母亲们用雄黄点在我们额头,女的额上只一点,男孩的额上划个“王”字,于是我们这些小伙伴都成露出虎牙的“老虎”了。母亲找出早编织好的毛线袋子,装上一双午时草中煮好的颜色黄澄澄的鸡蛋,挂在我们的脖子上。
      新衣服预备穿两三年的,太大,我们的脚步有些蹒跚。我们小心翼翼地去找伙伴去了,比一比谁的鸡蛋个头大。临走前,母亲还不放心地吩咐:“别疯跑,弄破新衣。”“今天吃了炒面,别嘴馋,鸡蛋留着明天吃!”
      和小伙伴比鸡蛋后,静下来,我们的眼睛都睁得比鸡蛋还大,不争气的唾沫在嘴巴里造反,任我们咽怎么也咽不尽。我们突然想起去年用过的伎俩,假装跌倒,摔破鸡蛋,这样就可以吃蛋了。摔,也有很高的技术含量,不能弄脏衣服,一双鸡蛋,只能摔破一个,两个都摔了,换来的会是母亲宽大的手掌。结果,无师自通的我们都相继“摔”了,衣服完好,蛋也只摔破一个。
      母亲似乎记不起我们去年用过这些伎俩,只叹了口气,说:“蛋碎了,你就吃吧。”我们赶快躲到一边去,一小口一小口地嘬,这端午节的蛋,味道可能最鲜美,我至今还在回味。

                                       
                            旧作,2016年6月5日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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