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着糖衣的药——我读林林及其力作《因姻缘》

     夫妇之道，乃人伦之大者也。《系辞》里说，天地絪缊，万物化醇；男女构精，万物化生。据说《系辞》就是孔夫子读《易经》的读后感。这句话的大概意思是说，天和地的阴阳二气交互作用，始生万物；男与女的精气交融，才有生命的诞生。《易传》认为先天地而后有万物，先万物而后有男女，有男女后有夫妇，有夫妇后有父子，有父子后有君臣……就人类而言，夫妻关系是一切人伦之始。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和谐社会就是建立在和谐家庭的基础上，而追根溯源，必归结到良好的夫妻关系上。
     今天之所以谈到这些，都是由一部小说而起，这部小说的名字叫《因姻缘》，是我省女作家林林的倾心力作。于我而言，本书不同于他者在于，我是先有幸认识了小说的作者而后才拜读大作。所以在介绍作品之前，请允许我用一些笔墨来说一说此书的作者林林女士。
     人与人的关系，不论何者，无外乎一个“缘”字，我和林林女士的相识也唯有一“缘”字可以解释。人们常说相识相知，即相识到相知中间一定有一个渐进的过程，而我与林林女士几乎省略了中间过程，甫一见面就陡生好感，一下子就能走进彼此内心的那种好法，倒不像新朋而是如多年不见的旧友。套用一下男女恋情的模式就是“一见钟情”式，原来不仅男女青年可以四目相对电光石火，友情也可以“一见钟情”，洞彻肺腑。这是认识林林女士之前我没有想到的。端丽的仪表，蔼然的微笑，更有像阳光一样灿烂温暖的声音，让接近她的人如沐春风，让你忘记这世上还有欺诈、谄媚、杀戮、男盗女娼等等丑恶——她传递给你的信息是暖风拂拂芳草萋萋，所谓春水初明春林初盛春风十里都是你，微笑的你，静默的你，执笔的你，吟诵的你……那次文友雅集后，我们有了第二次的单独会面。在一家静谧的西餐厅，两杯咖啡，一个披萨，边吃边聊，消磨了整整一个下午。谈锋所及，从温柔敦厚的孔夫子到大慈大悲的释迦牟尼佛，从诗词歌赋的一鳞半爪到天上人间的羽衣霓裳，真个天马行空任意驰骋。期间彼此的思维不时碰撞出嗤嗤嗤钢蓝色的火花，点亮心灯，得以重新审视自我，发现一个不同于以往的我，崭新的我，蓄积无限动能的我。谈到倾心处，思想同频共振，虚无了外在的一切：餐厅消失了、侍者不见了、城市遁去了、对面的彼此也羽化飞升了，唯有广宇漠漠银汉无声尽显宇宙庄严神圣之大美！由这样一位深谙儒释道传统文化的女性来执笔一部有关婚姻家庭伦理的小说必不同流俗，足有可观。
     实在话，我不读小说是有好长一阵子了。主要是厌烦了某些小说的生编硬造，和隔靴搔痒。要么变着法地兜售泛滥的人欲借此满足读者的窥视欲，对社会的人欲横流无形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要么兜售所谓五千年酱缸文化里的浊腐气，先有痴人说梦的妻妾成群，后有后宫佳丽三千的争奇斗艳争风吃醋你死我活所谓的宫斗；以点代面以偏概全无限放大历史上的“恶性事件”，好像我们的所谓文明古国就是这样一路“斗”过来的，对于古圣先贤的嘉言懿行要么有意屏蔽要么以小人之心肆意歪曲抹黑；反应现实的小说由于种种也算迫不得已原因吧，已经形成套路了，说是针砭时弊吧却是隔靴搔痒，作者尴尬，读者摇头。凡此种种，恕我惜时如金不能以此来蹉跎岁月……
     而林林女士的这本《因姻缘》却如一股清流一路潺潺而来，给读者带来一股清新的气息。林林笔致婉曲曼妙，不疾不徐，细节描写如工笔画，氤氲淡淡的花香，恰到好处地烘托出女主人公明月的书香气韵与精神气质。故事情节的流动自然随意，没有太多人为斧凿的痕迹，比某些故意制造戏剧冲突的小说来得朴实亲切，更能走进读者的内心。而男女主人公才子佳人式的爱情在走进油盐柴米的婚姻后一样经受了琐碎日常绳锯木断水滴石穿的考验。由于年轻由于骄傲也由于平凡与庸常，在一次由日常小事而引发的激烈冲突后，文质彬彬的男主原诚一巴掌打向明月，与此同时也给这段曾经美好的婚姻画上了泪滴般的句号。小说的故事情节由此展开，劳燕分飞的日子男女主人公经历了诸多的或情感或美色或金钱的各种考验，乃至情感美色金钱三者合而为一的致命诱惑。他们都有良好的修养与品味，但他们也是红尘的欲望男女，他们也有过灵与肉的撕扯，但难能可贵的是他们都完成了心灵的坚守保持了肉身的完璧。《因姻缘》不同流俗在于作者摒弃了烂大街的第三者乃至第四者插足的乔段，本书男女主人公貌似美满婚姻的搁浅完全来自于琐碎日常的磨蚀以及彼此不同个性的日积月累的疙疙瘩瘩的量变到质变。这才是婚姻的真相——“两个不同的个体永远也不会磨合得天衣无缝，毫无悬念。因此，大多数婚姻都采用了妥协和迁就的策略，以维护婚姻的完整性。”当然，“妥协和迁就”的是日常的“小是小非”，而不是“原则性”问题。这原则性包括肉体与精神上的背叛，以及因人而异的其他种种，人之不同各如其面，恕无法举例说明。这也是小说主人公明月与原诚分手后冷静思考的结果，因此才有了后来的破镜重圆。
      爱情的旋律固然唯美浪漫，然这只是包裹药片的那层簿簿的糖衣，令你颦眉蹙頞五味杂陈的“婚姻”才是实质。婚姻便是褪了糖衣的那片“药”，凡尘男女只有坦然的服下这片“药”，才能好病。实则我们都是病人，有着这样那样的毛病，或骄娇二气过盛或懒惰或狭隘或尖酸刻薄不一而足……婚姻的本质实则是一场修炼。可笑的人类却舍本逐末妄想偷舐糖衣吐掉药片，且耽于“糖衣”的迷幻而自我麻醉，以诗词歌赋等等各种手段大肆渲染“糖衣”的欲仙欲死，想想真是可笑。本书的男女主人公是聪明人，知错就改善莫大焉——经历痛苦的历练之后，坦然接受永远不会完满无缺的婚姻。凡尘男女，我们都是俗人，有着这样那样的毛病，在“爱情”中我们所牵手的那一位正是上帝针对患者“你”开出的一剂良药。这也就是我们喋喋不休的那个“缘”字。善缘也好孽缘也罢，都是一块砥石，经过日复一日的磨砺，使我们臻于完美，至少是心智趋于成熟，学会包容、妥协、坚强与隐忍。共度漫漫人生路，甘苦与共，相互扶持，不离不弃，即享得了泼天富贵，更耐得了蓬牖茅椽绳床瓦灶的赤贫。在几十年的婚姻中夫妻相互砥砺，一同成长，合二为一，方称完璧。
     人类关于爱情婚姻的呓语，什么你是我的玫瑰我的花，什么心肝宝贝，什么男神女神，什么恶俗不堪的茶壶茶杯之喻，要么欺人自欺要么无耻下流，远不及老祖宗“天地絪缊，万物化醇；男女构精，万物化生”这十六个字来得端严大气而又生机无限。西方人的《圣经》则说，上帝照自己的模样造了人，且名之为“亚当”。上帝怜悯亚当孤单，于是趁他熟睡之际，抽取了亚当的一根肋骨，造了一个女人夏娃作为他的妻子。亚当高兴地感叹道，夏娃是他的骨中骨，肉中肉。唉，人类对所谓伟大纯真爱情的热情礼赞连篇累牍叠床架屋，均不敌亚当这句“你是我骨中骨，肉中肉”直逼灵魂深处，令人怦然心动！
     所以夫妻不是同林鸟，夫妻本是一体。从男人的角度说，妻子是你的骨中骨，肉中肉，好好爱她吧，爱她，就是自爱；从女人的角度说，丈夫与你骨肉相连，好好爱他吧，爱他也是爱你。不完美的人，男或女，在不完美的婚姻中，相互砥砺，砥砺也是“爱”之别名，锻造日趋完美的灵魂，是为婚姻之意义所在。
     谢谢林林女士惠赠的这部小说，使我得以对爱情婚姻重新审视思考并有所得。尤其在当下世风日下视爱情婚姻为儿戏闪结闪离不绝于耳的情况下，此书对敦人伦厚风俗必起到积极的作用。这也是林林女士奉给五浊恶世的一剂良药。裹着糖衣的药呀，并不苦口。以此足见林林女士的慈慧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