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过去的岁月

坐在书房里，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灰蒙蒙的天空，感觉那才是冬的滋味，也仿佛闻到了年的滋味。其实，在老家，在乡下，时令到了这一刻，年的味道就已经很浓了。不间断响起的鞭炮声，远处飘来的猪毛被烧焦的味道，还有纷飞的雪花，还有孩子追逐的笑语。现在想起来，那时候，越寒冷，越有年味。

那些岁月与饥饿有关。早晨醒来，听到谁家的猪圈里响起猪的嚎叫声，赶紧起床，也不管天气有多寒冷，撒腿就往人家跑。在小孩们的眼里，杀猪的场面很排场，几个大汉瞅准盯稳，三五下便把一头大猪放到，捆绑结实后抬到准备好了的一个长条凳子上。屠夫备了一把锋利的长刀早已准备好了，待猪被稳放到长凳上，很娴熟地从猪的咽喉部刺进去，血一下字奔涌而出。有人也早备好了一个盆子，把猪血盛在盆子里，可以做血块吃。我不大爱吃这东西，每次就吃几块。但那时有这吃的，已经不错了。猪在疼痛中猛力地嚎叫着，挣扎着，但渐渐地就不懂了。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其实，不是为了看杀猪而去看杀猪，是为了得到一个猪尿泡，充足气可以当做足球踢。也是为了讨得一块冒着热气的肥肉吃，是为了那半碗飘着肉香的萝卜菜。现在想想，从生命的角度想，众生平等。从生存的角度说，没有想到屠夫的残忍，更没有想到吃肉者的残忍。只有辘辘饥肠，只有软软肉香。

那些岁月与期盼有关。只有到年末，才有机会穿一身新衣服。那身崭新的衣服，会让人期盼好久好久。起初是母亲领我去裁缝铺缝制，后来是买的成品衣服。上学以后，还是一年一身新衣服，但那时我对衣服的新旧已经不在意了。 我在意的是我的衣服上是不是有口袋，我最喜欢大人们穿的我后来知道叫做中山装的上衣，有口袋，还留了别钢笔的口子。但直到我上了初中，才终于装上了中山装，才别上了钢笔。那才是最自豪的日子。

那些岁月还与压岁钱有关。一年到了这个时候，大人们才算消闲了下来，借着年节才可以走亲访友，而我们的最大实惠就是可以得到压岁钱。一分的硬币，二分的硬币，五分的硬币，会挣好多好多。那些钱是用来自我欣赏，自我想象的。用一分钱可以买些什么东西，用二分钱可以买些什么东西，用五分钱可以买更多的东西。至于买什么东西，又似乎很茫然。等欣赏一阵子，热情消退了，就把压岁钱交给母亲管理。母亲说会替我收留着，但不久也就花掉了。

岁月无痕，只是心事在岁月中一直积淀，一直发酵，等再回头看时，有笑意，也有点点的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