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蜂争蛹
2022-01-15经典散文
[db:简介]
母亲说,七蜂八蛇,七月的蜂八月的蛇是一年中最毒的,因此常警告我不要逗蜂惹蛇。这个时候正值盛夏酷暑,是放暑假的日子,而我每日的工作就是跟同伴们上山捡柴,与蜂与蛇相遇,那是稀松寻常的事情,尤其是黄黑花纹相间的吊脚蜂,几乎无处不在。
那些日子,嘴馋几乎是我们每个人的通病,上山捡柴的路上,到溪河里翻石头掏洞子捉螃蟹,冲进土里扯花生翻红薯,或者看到几个勾着头露出黑亮亮瓜子的葵花盘,一拥而上拧下来,撕裂平分,一人拿着一块,一边晃晃悠悠往山上走,一边嗑瓜子。山上能吃的美味也有两样,一是或红或黄或青的野石榴,再就是白白胖胖的吊脚蜂的蜂蛹。
捡柴的时候,不时就会有吊脚蜂“嗡”的一声,从眼前从身旁飞了过去。或者从油茶树枝间,荆棘丛中,突然“嗡嗡嗡”窜出好几只吊脚蜂来。吊脚蜂成群出现的地方,往往就有蜂窝,仔细看时,一只拳头状大小的黑黑的蜂窝挂在枝条上,蜂窝下面有黄色的吊脚蜂仰身爬着,在蜂窝眼里进进出出。“有蜂窝!有蜂窝!”一阵大呼小叫,同伴们四散奔来,个个兴奋不已。
打蜂摘蜂窝是每个人都乐于干的事,每人从油茶树上扒下一根树枝,猫着腰举着,一步步慢慢围拢,如临大敌。走在前面最不怕蜂蜇的人猛然对着蜂窝一顿扑打,其他的人也蜂拥而上胡乱扑打。吊脚蜂嗡地四处乱飞,如子弹般对着人射来。“哎哟”、“哎哟”,几声喊叫,有人捂着脸或者捂着手落荒而逃。一场人蜂大战之后,吊脚蜂飞得无影无踪,伙伴们聚拢过来,摘下蜂窝。有时,蜂窝密密麻麻的小圆孔全部是开着的,一个蜂蛹也没有,白打了一场。遇上运气好,蜂窝小圆孔有很多是封闭的,撕开孔眼上薄薄的皮,里面就是一只蜂蛹,尖着指甲拔出来,白白胖胖软软绵绵,尚在一摇一动。一人分一只或者两只蜂蛹,放在手掌上玩一玩,丢进嘴里嚼嚼,吞了。这个时候,被蜂蛰了脸或手脚的伙伴,大多自己在黄土上拉尿,拌和一下,涂在红肿的伤口上。
村里时常能看到被蜂蛰了的孩子和少年,或者脸肿得一边大一边小,甚至连眼睛都肿合了,或者手背肿得像弹花锤,或者手臂肿得像莲藕,或者手指肿得像红萝卜,这个时候,大人见了,往往会取笑一番:“哈哈,又吃包子了!”几天过后,肿痛消除,上山看到蜂窝,依然照打不误。
我的右手臂至今有一个黄豆大小的浅圆坑,那是在村后山打牛屎蜂留下的印记。村后山是禁山,各种高大的乔木和灌木长得密密匝匝,牛屎蜂特别多。所谓牛屎蜂,顾名思义,蜂窝大得像一团牛屎,牛屎蜂比吊脚蜂个头更大,也更凶更毒,不过蜂蛹也更多。那一天上午,一群伙伴来到山边,一番探查之后,发现在一丛灌木里有个状如牛屎的大蜂窝,牛屎蜂嗡嗡嗡地飞进飞出,很是热闹,我们个个匍匐着,不敢冒然打蜂。一番准备之后,我在同伴的鼓励下,左手举一个菜箩筐罩着头,右手拿一根树枝,一跃而上,对着牛屎蜂窝扑打。“哎哟!”我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猛然而逃。大伙也一哄而散,逃得没有踪影。
我握着手臂,痛得大哭。刚好这时,同伴务祥的母亲从山下的空坪里经过,看到我被牛屎蜂蛰成这个模样,赶紧掀开胸襟,挤了一些奶涂在伤口上。我的手臂肿痛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溃烂流脓,好了以后,留下了一个圆圆的浅坑。
据说村北高岭上有一种鬼头蜂,蜂窝在地下,说要是牛踩着了,连牛都要蛰死。有人说,打鬼头蜂,要用火攻,把鬼头蜂全部烧死在地下。而后,拿一柄草刮,一寸一寸刨土,能挖到半箩筐蜂蛹,像炒熟的豆子,实在香。
不过,有了牛屎蜂的教训,我实在不敢领教鬼头蜂蛹的香味了,想想都害怕。
2014年8月31日写于余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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