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读书正年少(随笔)
2022-01-15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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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回想起少年读书的情景时,额头的皱纹会禁不住水一样荡漾起来。随即是一道灿烂的阳光,从悠悠的岁月深处向我射来。
正如大多数生于六十年代的人们一样,我的少年时代是贫瘠的、蛮荒的。但因着有限的读书和没有过重课业负担的自由而充满快乐。
最初挑起我读书欲望的不是教科书,而是一本封面上印着一头大水牛、盖着学校大红公章的奖品。那是我小学印象最深的奖品。书中的故事令我迷醉。从此,我开始有了饥渴感,开始了自觉读书的历程。
那个年代,一所农村学校图书室的书不一定比现在一个书迷的家庭个人藏书多。总体上,我能读的书很少。但由于少,而少了眼花缭乱的迷茫和浮躁,多了清晰选择的宁静和专注。字字入骨,句句入心的“精读”,无形中使我获得了阅读的深度和快感。《带响的弓箭》充满趣味,说的是一个少年在森林里遭遇敌人,机智地攀上一棵高大的松树,用“带响的弓箭”“报警“抓获敌人,保护自己的故事。从书中,我感受到了少年的机智灵活,也顺便学到了不少关于森林的知识。作者钟情于故乡之美,在展开故事的同时,用自然、诗意的笔触,详细描绘了大森林的景观,野花、酱果、山鸡、麋鹿,林林总总,让我这身居平原,没见过山、没见过森林的孩子,一时间迷而忘返,止不住地衍生出许多遐想,立定了”长大后到远方去“的志向,颇有成人眼里”男儿立志出乡关“的味道。后来,看了《小英雄雨来》、《狼牙山五壮士》等,我还懊怨不迭,恨不生在烽火连天时。
少年的心性就这样简单,然而炽烈。耗费我许多心思、甚而令我情窦初开的书叫《雁鸣湖畔》,是一部描写赤脚医生扎根农村的长篇小说。书中漂亮的女主人翁四处奔走、走家串户为群众服务的事迹深深地打动了我。我发誓也要当个赤脚医生,再婚配个白衣天使,一辈子埋首乡里,为父老乡亲服务。为了提前实现梦想,我经常逃学回家,搬着梯子爬到我家老屋的顶棚。那里有一大堆蒙尘的、散发着霉气的医学书籍,是我父亲放在上边的。我父亲早年行医,中西医都学过,在我们家后园的枯井里,扔了好多过期的药盒和针剂。我知道父亲为了姊妹五个的生活而忍痛割弃了自己的爱好,把他的梦寄放在了黑乎乎的顶棚上。此刻我来了,不是以继承者的身份来的,而是以少年追梦之炽烈与迷狂“不请自来”的。每天每天,我都在棚顶自学医学知识,伤寒论、妇女病学、黄帝内经等,也不知啥东西,都看,逐字逐句地看,两眼放光,从不打瞌睡。那年我十二、三岁,学着学着没劲了。看不懂的太多了。唯一的收获是,我知道人是人生的,而且要经过子宫孕育。在此之前,老辈们总说我们是从哪个沟里、砖窑或者土坯坑里”拾“的。我还真的赶大早四处跑沟进窑地寻找过,但一个孩儿也没拾到。以后,对大人们的话,我开始质疑了,我要从知识中寻求更多答案了。
如果不是支书送给我的那本繁体字书,我这辈子肯定当不成诗人了。一本书确实能够成就一名诗人,关键是赶在某个恰当的时候。我的家乡温县民风淳朴,自古以来崇尚读书。每当夜晚来临,街道漆黑的路边,挂着马灯的牛棚,都有各路高手谈天说地,纵横古今。用普通话说:满腹锦纶,一口滔滔。用老家话说:真能喷呀,张嘴就能搅得天昏地暗,乌鸦乱飞。其中有个晚清秀才之子,除了能“喷“,还做得一手好”打油诗“。不管是描景状物,还是臧否人物,还是评论时事,都能出口成章。具有少见的倚马可待的“诗才”。我暗中学习、模仿,竟也在学校的黑板报上连续发表两首打油诗,每首都是三十多行。一时间赢得英雄美名。村干部说,将来混不出去,就在咱村里教语文。也就在这个时候,支书送来了一本他珍藏多年的书:《唐诗三百首》,繁体字,包着墨蓝色的书皮。我连夜挑灯披阅,渐渐地步入真正的诗的意境。我读的第一首诗是《独坐敬亭山》,记住的第一句诗是“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以后,到高中,到大学,直到现在,我都在反复地吟诵这本书。它成就了我的诗人梦想,提升了我追求的境界,改变了一个少年的人生走向。读这本书也是出于一种对父辈及父老乡亲的感念。
读书,丰富了知识,拓宽了眼界,衍生了梦想,播种了希望,积淀了人生,启迪了智慧。而如今,还是少年时,又有多少孩子能够主动、自由而快乐地读书呢?过重的课业负担、不科学的家庭指责、浓厚的功利主义氛围,使孩子们难有自然、轻松选择读书的自由;各种五花八门的“袋装书”、“快餐书”,|充斥市场,以惊棘、恐怖的情节和浅薄、庸俗的娱乐戕害着孩子们的心灵。物质贫瘠的年代我们拥有简单、透明的快乐。物质富足的年代,孩子们却两眼迷茫,满身疲惫,落落寡欢。这不是正常的现象。阅读,只有在专注、自由、放松、宁静的状态下,如白雪飘飘般洒然无忧,如细雨绵绵般润物无声,才有可能润泽一代人的心灵。愿我们一起为当下的孩子阻住过于功利的喧嚣,创造一个天高地迥,自然、静谧、诗意的读书乐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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