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牛记
2022-01-15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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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牛记》
文/冯铭
建牛姓田,书名田德旺,俗名田建牛,乡人简称建牛。建牛从小只有娘,没有爹,说是他在两岁高上他爹就死了。两岁之后,他就跟娘过着牛样的日子。结婚后,才在穿着上有些改变。
建牛未变的是他迈大步,甩高手。这动作他曾改过,但改过几天又还原了。后来就不改了。建牛不改了反倒觉得自己舒服,改了总觉自己很别捏。别人跨两步他只一步,别人不歪身子,他却偏要歪。他一歪,样子就像在跳舞,再一歪,身子就像个蹒跚的“鸭子”。他有个口头语叫:“俩妈那”。有个外号叫:“鸭子式”,或者“建牛式”。
有一次与他去城里赶集,在路上就见识了他跨步之大,甩手之高,以及惊人的摇摆幅度。那天他穿了件新衣服,背了个竹篾的背篼,刚走上马路,他就歪了起来。他一歪,我就得小跑,不然就跟不上。他歪一下,我得跨两步,再歪一下,便要跨四步。要不是他中途上了趟厕所,我恐怕一路都不得休息。我见他从猪圈边猫出来,一歪一歪的,我就看笑了。便想他,还真像一只鸭子。
在集市闲逛,他又极爱瞅稀奇。什么耍猴的,喊减价的,卖牛的,他都要看。遇上一个小货摊,他亦要瞅上一半天。他挑选货物的耐力绝不亚于一个女人。他要买个防风打火机,就暗示我帮他砍价,卖家喊五元,他还人家两元,争执了半天,才以二块五毛钱买成。回去的路上他就“俩妈那,俩妈那”的念叨,还边走边摸那新火机在手上玩。他说:“俩妈那,如果不砍价的话,最不堪也得要三块五。”
之后与母亲去队里开会,又恰好与他坐在屋角。只见队长在上面讲,队员就在下面议。有人递了支烟过来,建牛接了却不点上,待别人都点了他才摸出那个新火机歪头点上。有人要拿他那新火机去欣赏欣赏,他不光不给,还这样说人家:“俩妈那,一个火机有啥好看的。”
建牛家在村后,我家在村头,两家相距有三四百米。他媳妇是黄土坳吴家湾人氏,名叫香香。香香与他年龄相仿,高矮一样,就肥胖不一,长相不一。香香偏胖,建牛偏瘦,香香看上去要大,建牛看上去要小。据说香香嫁到建牛家的第一天,有人就以为她是建牛家的“嫂嫂”。
但是,出老的香香走姿比建牛好看,最起码她不歪身子,不甩高手,就只歪屁股。香香歪屁股也不是有意而为,而是臀部宽大所致,当然有意无意把脸耷下去看地面,就不知是出于何故了。只要你在路上碰着她,她的头必耷着,有时候近了才抬起来打声招呼,打了招呼又耷下去。过门至建牛家,也没跟建牛有什么口角,当然偶尔的翻翻白眼,甩两句“舅子”之类的狠话,是常有的。
后来有一天,我在家里刚吃完晚饭,就听见后村有人在大声骂架,待我跑去一看,事情却出在建牛家。建牛没出来,在屋里骂:“狗日的,欺侮老子,欺侮老子。”我打听他骂的人是谁,有人说是强强,有人说是他媳妇香香。强强是村里会计,在村里是比较吃得开的,况且强强的个子高于他建牛,壮于他建牛,是何因使建牛敢与他骂呢?我没有看见他们打架的场面,只听得他们打架的结果,说的是强强打输了,他建牛打赢了,但是,香香却哭了,而且还哭得很伤心。建牛一骂,香香就嚎,不骂了,她也嚎。单从建牛的骂语来看,确实不能证明他是在骂强强,也不能证明他在骂香香。
晚上到建牛家,建牛却在堂屋里坐着不说话。来的人这边劝了,那边也要劝。我母亲去时矛盾都已缓和了。我从他们解劝的言辞来辨别,好像建牛的错误不在与强强打架上,而在他给香香的那几个耳光上。因为香香几次三番的在屋里说不想活了,要撞壁头和床沿,撞不成的话就去跳河水。解劝的人似有些面难,又不敢直言,也不能太违心,两难之境就只能从和,不能眼睁睁将人逼去河里。于是,他们就这样说了建牛:“至古男不和女斗,生活嘛,就是个过日子,这日子怎么过,你自己选择。”“这世间向来只有剩男,没有剩女,你想想是不是?”“那薅子事,忍忍就过去了,根本就犯不着计较,萝卜偷了就偷了,偷了园子也还是你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半年后我才清楚建牛打架的来龙去脉。原来是建牛从城里买化肥回来,在茅厕边竟瞧着强强从他家后门走出。后门原是关着的,建牛在茅厕边刚系上裤带,还以为是香香睡觉醒来了,结果就看见了强强。建牛看清后就冲过去,而强强一走出后门就开跑,建牛从茅厕追至另一家院坎,没追上就捡了粒石子朝他砸去。石子飞去却落在强强的身后,弹起去也没挨着他强强,倒是砸着了一只老母鸡的翅上,老母鸡无端被砸,就“各打各打”地嚷着跑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建牛无端受辱,就“先人先人”的骂着愤着,犹如飞鸟拉了一葩屎在他头上。
去年国庆回村去参加一个婚礼,在人群里就见着了建牛,他围了条围布,说是在帮忙煮饭。我递了支烟给他,他接了就邀请我去他家住一宿,他说铺是有的,只是不怎么好。我问他婶子不在家里?他说也在这里帮忙,在厨房里炒菜。正说着,就见厨房里走出个女人,身材胖胖的,高矮与建牛一样,只是头不怎么低着了。(共1923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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