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散文《牵手父亲》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6:11 编辑 <br /><br />　 　牵手父亲
　　在我无知无畏的记忆里，父亲总是坚硬般的挺立着，于物质极端贫乏的年代，以一个普通农民的智慧，默默经营着一个负担沉重的家。就是这极其平凡而又幸福的家庭，曾经给我们村里的年轻人树立了人生奋斗的榜样。父亲以一个老农民朴素的理想，将我送入大学的殿堂，让我的同龄人凭空增添许多嫉妒羡慕恨。
　　其实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恍惚就在一夜间。自从我无由头地恋上舞文弄墨以后，心里一直就想写一写关于父亲的故事，尽管父亲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尽管这样的故事太普通、尽管父亲是一个小学二年级生。
　　如今在我不惑之年，我将为我有一位农民父亲而感到深沉的幸福和无尽的知足。
　　过了古稀之年的父亲果然老了。然而他却不改他的脾气，一如既往地乐观，一心一意地执着。执着于对生活的热爱，对事理的通达，对人情的透彻。父亲活得糊涂，又真真切切活得明明白白。
　　老了的父亲更加可爱。整天逛逛公园，准时准点与牌友切磋切磋扑克牌技，过起了“退休农民”的逍遥生活。我多么希望时间就此停滞，让岁月的沧桑慢慢侵蚀一个快乐老人的身心，让我虔诚的祈祷上苍，祈福于我的历经苦难老而弥坚的父亲吧。
　　父亲是我们村的队长，一干就是十五年。在我幼小的年龄里，父亲留给我的印象总是匆匆忙忙归家，又火急火燎地离开，似乎他的生产队里永远有忙不完的活计。直到我读小学，夜里跟随父亲到生产队里的厂房守夜，才知道当一个生产队的小队长有多么的辛劳。那时候，时值仲秋，生产队的院落里堆满刚刚收割的包谷，还来不及分配到各家各户，小山一样地排列在院场上，甜甜的玉米香味飘散在村子上空，极度地诱惑着饥饿的人们。我在收音机的妙曼歌声中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下午，我们村一个牛高马大的汉子叫嚣着要与我父亲“决战”，并口吐狂言，说要弄死我，让我家断子绝孙。我父亲在众目睽睽下欣然应战，未及开战，对方就偃旗息鼓。原来我父亲肩上多了一副竹篮。汉子见了，羞愧而去。走时带走了他昨晚留在厂房里的“劳动工具”。我知道是父亲昨天夜里逮住了来“借”粮的村人了，就是那个我该喊他叔叔的黑脸汉子。其实我父亲知道他家特别困难，昨晚已经故意让他“拿”走了几十斤包谷了，但此人欲想趁机挑一旦包谷回去，那就是在挑战一个生产队长的尊严和原则，由此我知道父亲是善良而又正直的，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是充满泥土气息的庄稼汉。
　　不消说，父亲在农业生产上是一把好手。只要是农活，没有一样不如人。他那时候，在农业技术上全然做到了“人有我有，人无我有”。他因为懂些烤烟烘烤的技术，经过简单的培训后，居然走马上任干起了村里的“技术员”。他烘烤烟叶的技术含量竟然得到过县烟草公司专业人员的高度认可。我曾经陪同他烘烤过烤烟，他不用温度计就可以测评出这一窑烟叶，什么时候该添大火，什么时候该用小火，何时出窑。当然，烤烤烟是一门极其辛苦的活计，晚上要随时惊醒着，夜里要起来添火，要随时观察烟叶的变化，灵活掌握火候。一炉烟叶的好坏，关系到全村人的收入，父亲的工作可以说是要做到精益求精，小心翼翼，绝不能有丝毫的粗心。一炉烟烤下来，人就瘦了一圈。但正是父亲的勇于担当，敢于负责，才使他在村里赢得了尊重，得到了村人的拥戴。
　　而此时，父亲真的老了，时间就像过山车一样，将我拉到三十年后的今天。也就在我四十岁的当儿，得益于国家政策的保障，为父亲办理了职工养老保险，让他了却了年轻时的一番心愿，终于使父亲完成了“退休农民”向“退休职工”的华丽转身。原来父亲在他三十多岁的时候，离开家乡两三年，到元阳县参加了国家的公路建设，做了特殊的“农民工”。当时，他们一批人，已将农村户口转移出去，暂时落户在建设单位，按劳动领取工资，相当于临时工的身份。后来由于“文革”爆发，他们这一批“准临时工”被遣返回村。为此，父亲抱憾了半辈子，常常在我们三兄妹面前提起他当工人时的种种趣事，在他自豪的回忆里总是流露出深深的遗憾。他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要是没有文化大革命，我早就是工人阶级了，说不定还是一个小领导呢”。
　　万爱千恩百苦，疼我孰知父母?
　　当我牵着父亲枯瘦的布满老茧的大手，穿过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人行道，那一刻，我真真切切地知道父亲老了，一下子变成了老头子。那一天，我们父子俩要到州政府所在地的原建设单位去查阅父亲三十多年前的档案，为他办理职工养老保险。在车来车往、人流如织的街头，父亲茫茫而立，不知所措。他的背影不再挺拔，佝偻的脊背，花白的头发，再也不是那个精神矍铄、声如洪钟的老农民。一瞬间，我顿觉时间停滞，万事皆休。我拉起父亲枯如柴木的手，在我模糊的泪水刷刷落下的瞬间，父子俩步履蹒跚越过了斑马线。
　　牵手父亲，让我顿悟世间“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尊亲之至，莫大乎以天下养。”而我，又拿什么报答父母呢?
　　《诗经》有曰：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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