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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一个清爽的城市

2022-01-16叙事散文柯英
1946年,于佑任视察新疆后乘机返京,在乌鞘岭遇雨,飞机转停张掖,从空中俯瞰张掖,自是另一番美景,于老欣然口占一绝:“相对亦悠然,始识天山;天教回首看祁连,同是洛妃乘雾至,冰雪争妍。乌岭雨沉沉,龙吟霜匣剑飞还,转到甘州开口笑,错认江南。”同……

  
  1946年,于佑任视察新疆后乘机返京,在乌鞘岭遇雨,飞机转停张掖,从空中俯瞰张掖,自是另一番美景,于老欣然口占一绝:“相对亦悠然,始识天山;天教回首看祁连,同是洛妃乘雾至,冰雪争妍。乌岭雨沉沉,龙吟霜匣剑飞还,转到甘州开口笑,错认江南。”同一时期,罗家伦也为张掖留下了烩炙人口的名句:“不望祁连山顶雪,错将张掖认江南。”经两位重量级的阁老盛誉,张掖坐实了“塞上江南”之称。
  1.湿地之城
  从河西走廊经过的人们,看厌了连绵起伏的荒山秃岭,看倦了无穷无际的戈壁黄沙,只要目光在张掖大地上停留一刻,我相信,过客们定会眼前一亮,为西北有这样绿意盎然、湖泊纵横的地方而惊叹。
  在任何一个制高点了望张掖四野,都能清清白白地看透这座古城的五脏六腑。南面的祁连山,苍山黛雪,素练长舞;山下,荒原横陈,河流如带,杂树生花。北面的合黎山,铁骨铮铮,苍龙回首;山下,沃野平铺,湖泊如碧,绿草荡波。
  城市,已是一座现代化的城市,高楼林立,车水马龙,隋代木塔、西夏大佛寺等、明代钟鼓楼等为数不多的几座古建设,掩映在楼宇之间,昔日张掖人骄傲和自豪的“一城山光,半城塔影,连片苇溪,遍地古刹”的景致已难寻觅。好在,城市的扩张还没有破坏城郊的万亩原生态湿地,依此而建的国家级湿地公园生动地诠释着这座城市外在的水韵本色。
  关于张掖城,当地流传着一个传说:原张掖城在距今二十公里外的黑水国,有一天,半夜狂风大作,摧城拔屋,一夜之间,城池便被风沙掩埋。后来,一位郡王要建一座新城,为保安定,便四处请高人察勘风水。正好有个云游和尚经过,对郡王说:我有一枚铜钱,把它扔出去,它落在哪儿,就在哪儿建城,可保城池永固。郡王心想,一枚铜钱能扔多远,找到还不是轻而易举。结果,和尚扬手一扔,铜钱凌空飞起,兵士拔腿就追,一直追出几十里,才见铜钱落在了一片苇溪之畔。溪水荡荡,芦苇密布,哪里找得出一枚铜钱?正当人们没主意的时候,一位道士经过,拿出一根银针随手一扬,插在地上,说:就在这儿了。人们连忙去挖,银针刚好插在铜钱的孔眼里。于是就在这建起镇远楼,以此为中心,修建了后来的张掖城。
  虽然是传说,却也符合张掖城的实际。张掖处于黑河冲积扇形成的三角洲之上,形如盆地,平均海拔1400米左右,在西北高原算是低平的地势。黑河从祁连山奔泄而出,地下径流顺势就低,汇聚这里,形成了苇溪连片、山光倒映的湿地之城。据史料载,明、清时期,甘州城内水湖约占全城面积的三分之一。清朝人编纂的地方志上有一幅旧时城区图,古城城外有护城河环绕,城内由南而北,从甘泉至又一园(今甘泉公园),城中之湖穿城而过,湖中皆芦苇,春天碧波荡漾,水鸟栖息;夏天绿苇茵茵,翠色浓郁;秋天荻花摇曳,鱼跃雁鸣,“苇溆秋风”、“甘泉观鱼”都是古时甘州八景的优美风光。湖泊沿岸垂柳依依,景色清幽,古人曾有诗赞:“水天相晚碧沉沉,树影霞光重叠深。”城南甘泉,是城区水溪的主要源头,泉水从南城墙下流出,分为文流武流,甘泉遗迹曾有横额题写着:“有本如是”。这股清澈的泉水,使甘州城水韵十足,素有“河西第一泉”之称。城北护城河上的四善桥,按财、官、丁、寿取义,是清朝时提督苏阿宁建造,旧时桥头牌楼曾有一联云:“桥头看月色如画,田畔听水流有声。”长期以来还流传着“甘州不干水池塘”、“四面芦苇三面水”、“水六庙三一居处”等许多民谚俗语。这记实的诗句谚语,更加印证了旧时张掖的原生态湿地面目,深藏着人们对一个城市的文化记忆。
  湿地是人类最初熟悉并加以利用的生态系统,它哺育了地球上最原初的生灵,见证了人类文明的步履,生态学家形象的称之为“地球之肾”、“生物超市”、“生命襁褓”。千百年来,张掖始终在享用着湿地无形的生态价值。
  今天的张掖,已把千疮百孔的芦苇池、臭水沟、烂泥塘整理成了风景如画的湿地公园,既赋于了生态保护的区划意义,又辉映出内陆城市的柔美风情,营造着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诗意空间。
  2.水云之乡
  西北缺水,张掖幸运的有条黑河。这条河源于祁连山雪峰,依次纳入山丹河、梨园河、摆浪河、洪水河等支流后,穿过张掖市的甘州区、临泽县、高台县,跨正义峡进入酒泉市的金塔县,最终注入额济纳居延海,长达900多公里,是中国第二大内陆河。
  黑河又称弱水,不知道佛家的偈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是不是今天所说的黑河。《水经注》里的记述大致是:远古的黑河泛称“西海”,是一条波涛汹涌、汪洋恣肆的大河,从西北一直流到黑龙江,与黄河的长度不相上下。这条水脉,神奇地点化了荒芜的戈壁沙漠,造就了张掖和额济纳两大绿洲。在悠远的岁月里,它便是流泻在河西大地的一卷长书,轻盈灵动,舒展流畅。
  黑河给了张掖及黑河沿岸的百姓太多的恩泽,“天下称富庶者无如陇右”的赞叹也因黑河而定。且不说西汉时期移民实边,开千金渠引黑河灌溉;也不说三国时的徐邈在河西兴修水利、广开水田;更不说唐代甘州刺史李汉通恢复屯田,兴修水利;只说明朝诗人笔下的张掖吧,一位叫郭绅的诗人在写甘州的诗中云,:“甘州城北水云乡,每至秋深一望黄。穗老连畴多秀色,实繁隔陇有余香。”这首诗写的是甘州城北的乌江稻田。西北内陆本不适宜种稻,但甘州城北常年溪流潺潺,构成了稻米种植的天然条件。元初,董文用以中兴省郎中的身份到河西督垦,开渠引水,治理水利,还从中兴引进稻种,在黑河沿岸的甘州区乌江镇一带种植成功,光照充足,生长周期长,味道格外醇香,乌江稻米一度成为贡品。时隔千年,回望这一片古朴的水云乡,平畴沃野,林茂粮丰,瓜果飘香,依旧像一幅历久弥新的油画悬浮在岁月深处。
  翻阅清人编纂的《甘州府志》,居然有一百多处写到了水,大概那时的编纂者已经深深体味到了这座城市的最大亮点。总纂钟赓起在“水利”篇编后,一反志书客观叙述的方式,用了抒情的文字感叹:“水哉!水哉!有本者如是。”这是一个史学者对张掖深入表里的解读。在阅读歌咏张掖的诗文时,我们也时不时感到,那些客居或旅途张掖的明、清文人的文字里,因沾了黑河的涟滟水光,苍凉悲壮的心绪间,多了几分柔情,少了些许忧怨。这一川水乡泽国,便是一剂抚慰乡思的良药,医治了多少南方游子凄凉征途的心病啊。
  1936年,范长江以《大公报》旅行记者的身份踏上了西北之旅,所经各地,都留下史诗般的记录。在张掖,他写到:“每一个到西北游历的人,最容易听到本地人所谈的俗谚之中,总短不了‘金张掖、银武威、秦十万’。意思是说,张掖、武威和天水是甘肃最富庶之地,特别是张掖,要算第一。”这样的记述,在晚清和民国文人笔下出现了不少,足见人们对“金张掖”的认可度非常高。“金张掖”之誉始于何时,史无所载。《中国水利百科全书·水利卷》中表述:“金张掖、银武威的的名称始于明代,源于水利。”因水而“金”的张掖,必须感恩黑河。
  3.生态家园
  从生态地理的角度看,张掖的生态意义远远高于经济意义。祁连山冰川雪峰、森林草原、河流绿洲以及走廊北山边缘的荒漠区,共同构成了具有全球意义的祁连山与黑河流域“人与自然生物圈”,这一系统的组成,意味着,在青藏高原与蒙新高原的中间地带找到了一个隔离带,两大活动频繁的高原板块,只能在黑河两岸隔河相望,除非地球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否则它们很难合拢握手。
  今天的张掖,已是坐落在祁连山和黑河湿地两个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之上的城市。在推进生态文明建设的大纛下,张掖的生态屏障作用愈加显现。
  祁连山是一座闪烁着神性光芒的山。它崛起于青藏高原北部边缘,因匈奴呼天曰“祁连”而得名。古代地理典藉中统称为“昆仑山”,是神仙西王母的居所。整个山脉西北与阿尔金山相连,东南接秦岭、六盘山,东西绵延1200多公里,跟昆仑山脉、阿尔金山脉、秦岭山脉等,都是最早形成的东西走向的山脉,共同构成中国地形西高东低的大致走向,成为中国第一阶梯和第二阶梯的分界线。
  因着这样的地势,中国地理上有了一个独特的现象:海拔最高的青藏高原孕育了长江、黄河、澜沧江等举世闻名的大江大河。海拔三千米以上的祁连山也一样,孕育了黑河、石羊河、疏勒河三大内陆河流。
  山高水长,原本是这样由来。
  八一冰川是黑河的源头之一。如果天气晴好,站在这在与天接近的地方,感觉处处闪耀着神性的光芒。湛蓝湛蓝的天空,像擦拭一新的毛玻璃。团团白云,纤尘不染。皑皑雪山,近在眼前,雪线下遍布冰川,在阳光照耀下明镜一样熠熠闪亮。除了高原草甸和匍匐在地上的零星野花,看不到多少绿色植被。消融的雪水在草甸间积聚、漶漫,然后因循经年流淌的沟沟壑壑,一部分向东流去,成为隆畅河的源头;一部分向西流去,一头扎进黑河的西岔支流。黑河就是由祁连山中千径万壑的冰雪融水而成,小沙垄和八一冰川只是西岔支流中最大的、也是最初的源流之一。只要沿着河走,就会真切地感到“万壑归宗”的意味。
  这是世界上少有的几片净土之一,冰川、雪峰、河流、草原,绝妙地融合在一起,成为天簌之境。俯下身,掬起一捧消融的冰水,清凉,滑溜,柔顺,任何的杂念和欲望在一瞬间彻底消解。
  河流两侧大都是高原牧场,充满了广阔的野性与神秘,是越野探险队员们十分向往的地方。夏日塔拉草原、康乐草原,这些祁连山腹地的裕固人的牧场,依然保留着原始的山野状态,也是中国最美六大草原之一。从肃南的牧民朋友口里听说过,五、六十年代,草原上的确野狼成群,除此而外,还有成群的黄羊、野驴、野马、野骆驼。我们在苍茫的山野中穿行了很远,除了从车窗外看到三只鹅喉羚惊惶失措地一闪而过,却找不到原始草原的神奇与野性。人类逼近,生灵远遁,在动物眼里,人已成为最不可靠邻居。想象中的祁连山草原是“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动见牛羊”的诗意美景,然而,今天在黑河上游看到的八字墩草原,却远远出乎我的想象。由于过度放牧,导致草原退化,休牧十多年,仍未能恢复先天的状况。
  源于祁连山冰川雪峰的黑河,使祁连山到平川沃野沿途湿地遍布,既有高原草甸湿地,又有河流、湖泊湿地,还有人工湿地,三百多万亩湿地构成了张掖黑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春、秋两季各种候鸟北迁南归,黑河湿地成为中亚迁徙候鸟歇脚打尖的中转站和栖息地,每一处水域,都可见到成群的黑鹳、白鹭、遗鸥起舞弄影,生命欢腾,生动地诠释着和谐与共的生态家园。
  这座山、这条河,从远古到今天,已经给了两岸生灵天大的恩惠,而人类贪婪的劣根性,只会让我们赖以生存的山水越来越无奈。恩格斯说,人类征服自然的每一次胜利,都遭受到大自然的报复。如果不加珍惜,当某一天黑河断流、候鸟远去的时候,那声声凄婉的啼鸣,正是家园沦丧的挽歌。

波光流溢的张掖.jpg (1.71 MB, 下载次数: 428)

2017-7-27 09:41 上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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