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一亩三分地
2022-01-16叙事散文微微言
父亲的一亩三分地清明回家上坟,看着遍野长得青青的麦苗,踏着长满草的小径,一大片一大片的婆婆纳,开着淡蓝小花朵,精神抖擞,在阳光下欢快地笑,我不时地蹲下身看它们,眉眼间满是欢喜。突然老公问,你家的地就在这一块吧。我的思绪顿时转弯,想了想,一块……
父亲的一亩三分地
清明回家上坟,看着遍野长得青青的麦苗,踏着长满草的小径,一大片一大片的婆婆纳,开着淡蓝小花朵,精神抖擞,在阳光下欢快地笑,我不时地蹲下身看它们,眉眼间满是欢喜。
突然老公问,你家的地就在这一块吧。我的思绪顿时转弯,想了想,一块一亩的在这一节地的东边,那三分地在南边的那一节地,具体的位置,我也摸不清了。细算,我与这些土地分开有20多年了。
大学毕业工作前几年,收麦子收玉米,我还带着孩子回家帮忙。可是父亲过完66岁后那年的冬天,三九的第一九突然病了。我依然记得那几天的气温下降到零下九度,俗话说冻破九头。邻居打电话,说父亲病了,在村里吊了一周的水,没见好转,想到城来了,他地也不想种了。我当时就心疼,这么冷的天,水那么寒,冷气一点一点顺着水渗进血管里。以前孩子冬天吊水,我都是用盐水瓶装热水,在手腕处暖着。我说,让他把家里的东西简单处理一下,就去接他。早就让他到城里给我看孩子,他就是舍不得那块热土。
父亲当时养了三只母羊,肚子都鼓鼓的,以前每窝都生四五个小羊羔,还有一亩三分地要安置好。
想想父亲还是珍惜生命的,父亲家族里的男人都不长寿。一个亲哥一个堂哥,三十多岁就死了。一个堂哥,五十多岁得了食道癌死了。另一个堂哥是过完66岁那年的秋天去世的。触景生情,病了一周的父亲很容易想起他们,他一定害怕自己像那个堂哥一样,66岁是自己生命中过不去一道坎。
父亲拖着病体问询本房和本族的人,可有谁愿意买他的羊,他不愿意卖给杀羊的,大小接近20条的命,父亲实在舍不得。有人想要,但是没有钱。有人想用一只小羊的价钱买三只母羊,父亲还等着钱看病,那个价钱让他心冷。
正在绝望时,外族一个人听说后找上门来,以相对合理的价钱买走三个羊。又用260元的价钱租父亲的一亩三分地,除了各种农业税收,剩下的都是父亲的。
后来本房一个人又从买羊人手里买走一个羊,三个随便他挑的,人家两只羊,一个下四个羊羔,一个下五个。那个二手买羊的,过年后的春天只下了两个羊羔。那个人后来见到父亲就诉苦,说自己吃亏了。父亲说,三个羊由你挑的,再说养羊也是血财。那个人见父亲不明事理,终于在一次以没有路费为由,借了父亲100元没还,以偿还他吃亏的事实。
开始几年相对平安。我每年几乎回家三四次,清明,七月十五,中秋,和年底,看望外婆,还有叔叔。叔叔就一个人,是五保户,年底顺便把租地完税后剩下的钱接过来送给父亲。
茅盾出现在有了粮补。叔叔认为粮补应该归父亲(别的村有类似的情况),父亲却说,因为种子化肥涨价,国家是补贴给种地人的,他不要。父亲和叔叔之间的小摩擦就开始了。因为父亲坐车晕车,都是我来来回回,夹在中间处理这些事。
其实那个种地的人非常善良,也非常困难,当时租地买羊对父亲又是雪中送炭,我对他是心怀感恩的。那些粮补的钱,不给我一分,我也没有任何怨言。每次去要钱,只是让叔叔看到罢了。
那户种地人家一个弟弟病逝,弟媳妇改嫁了,留下一个儿子,交给他。另一个弟弟老婆死了,自己外出打工,两个孩子交给了他。我一直在心里想,粮补那些钱,权当给几个孩子买本子了。
从那以后,好多次回家去看叔叔,他都骂我。有一次当着我的面,说全村的人都骂我,说我傻子,说我憨,有钱也不要,他还仗着自己是一个人,指桑骂槐地骂那一户人家。
我实在生气,也做得够绝,回家给父亲说,那是你的地,也是你包的,我只是替你跑腿的,他都是骂你的,我收了,现在都转给你,父亲也生气。
叔叔每次到我家来,都会为了父亲的地和父亲吵,吵得不欢而散。
老公可能看得远一些,你叔叔一个人无聊,想找点事,打发他的寂寞时光罢了。
本房一个婶娘过世,我们不在家,父亲去烧早头纸,并且在人家住了一个晚上。
葬礼时我去,那个死去的婶娘的儿子和叔叔迎着我笑,说父亲把地包给他了。我心想,父亲在人家住了一夜,又吃了人家的饭,可能真的包给他了。我说包就包吧,就200元钱,粮补的本子我拿了。你给父亲交新农合,剩下的钱,直接给叔叔就行了,我也不要了。叔叔以前一直说这户人家对他很好,我也没有多想。
我去那一家拿粮补本子时,才知道自己受骗了。叔叔竟然帮着别人,把父亲的地转包给另一家了。但是我的话已经说出去了,收不回来。只要那家人对叔叔好,给谁种都差不多。
我内心还是生气了,愤怒了,好长时间呼吸都不顺。近20年,一年几个节都去看望你。就是看你一个人生活冷清,没有子女,人家亲生的儿子都不去看望老子,你却这样骗我,耍点子,我是情何以堪!
才给那一户种两三年,叔叔又来哭诉,那家人对他不好了。包地的钱也不愿意给,也不愿意给交新农合。父亲回家要钱,那户人家躲开了,直到中午吃饭都没有回来。
事后那个人把钱给我,并且对我说,叔叔在村里骂他,那话是非常的难听,我叹息,无语,只能安慰他,谁对谁错,谁也理不清。
父亲本来想把地还给第一次包的那户人家种的。可是种麦时回家,叔叔又自作主张,把地包给村里另一家。一亩三分地,早就种上了麦子,也没有给人家讲价钱。
父亲回来一肚子的怨气,说叔叔说的那句话,他实在不理解。叔叔说,我们村里包地的都是免费的,都不给钱了。
我为了让父亲宽心,不要气出病来,就讲出父亲年轻时劝人的故事来劝他。你不是说过去有人家生了一个孩子,太娇贵,就放饭,做好事,祝福孩子一生幸福平安。
那户人家给,你就拿着,不给,你就权当做善事了,可能他比你更需要那些钱。一来为你自己身体健康祝福,二来,我就一个孩子,难道不应该做点善事给他祝福吗!
自从我有过一场大病,感觉生命就在一根线上徘徊。生和死就是一线的距离,从这边到那边,就是一眨眼的时间,好像把许多的东西都看淡了许多。
这么多年,一直与叔叔明里暗里吵着,我内心不仅与自己和解了,也与叔叔和解了。父亲的那一亩产三分地,是他与父亲,与我连接的纽带,和交集。他的貌似的无理无情,只是希望我不忘根不忘本,不要忘记家乡还有那一亩三分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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