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爱的絮语
2022-01-16抒情散文漠北雪莲
很多时候认为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忘,然而母亲那耳熟能详的唠叨声,却像经年不断的流水,叮叮咚咚一路走来,陪我们度过了懵懂无知的童年,伴着青春的风铃,步入了成熟的中年。饱尝了人生中酸甜苦辣咸的我,当自己也已成为人母时,才时常……
很多时候认为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忘,然而母亲那耳熟能详的唠叨声,却像经年不断的流水,叮叮咚咚一路走来,陪我们度过了懵懂无知的童年,伴着青春的风铃,步入了成熟的中年。饱尝了人生中酸甜苦辣咸的我,当自己也已成为人母时,才时常去感怀,去追寻那些充满温馨的唠叨声……
小时候母亲带着我们姊妹生活在农村,那时候农村条件差,我们村子400多口人及牲畜的饮水,都取自村子中央一个很大的涝池(蓄水的池塘)里。
几米深的圆形涝池,就坐落在我家的门前。蓄满水的涝池,深不见底又没围墙护栏,母亲最担心的是我们的安全。冬天涝池水封冻了,我们的娱乐就是滑冰,母亲不太在意。然而每年春天,当涝池水渐渐融化,外出劳动的母亲就特别不放心。天麻麻亮她就起床干家务,等我们起来院子里的灰土没了踪影,柴草堆得整整齐齐,存水的两个大缸也已满满荡荡。母亲上工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天的用水都在缸里,白天不许再进涝池。
然而,无知的我们跑出庄门,一不留神就跑到涝池沿上,那明晃晃的水,像反光的镜子,将村子上空的蓝天云朵尽收水底,好奇心驱使我们蹲坐在水边上,指着水底飘动的影子,向水中投掷瓦片、石头,比赛看谁击中了水中的影子。“扑通、扑通”溅起的无数水花,荡起水中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那点点水花绽放出我们童年生活的快乐,圈圈波纹记录下了我们成长的年轮。那些年大人们都在为生计奔波,为生活忙碌着。每家都有四五个孩子,甚至更多一些,白天大人们出工了,偶尔有老人留守在家,只顾忙家务、带未满周岁不会走路的孩子。不到上学年龄的孩子,大人无暇顾忌,只能由着他们顺其自然成长。一到夏天孩子们在涝池边上捉蜜蜂、逮蝴蝶,不小心失足滑进涝池的事情时有发生。
我的母亲每天收工回来,只要看到我们站在涝池边上,老远就用手指狠狠地指我们,那根指头好像特别长,特别有劲,不小心会戳进我们的眼睛。每次我一看到母亲的影子撒腿就跑,跑不了的话,我会编出各种理由应付她。但无论怎样充分的理由,母亲就是不依不饶,指头在我们每个人的脑门上戳着“你们为啥不长记性?我要是木头嘴的话,也磨一层木屑了,可你们就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你们万一滑进去了那可咋办?”母亲脸涨得通红,嘴唇也在哆嗦,我们挤在一起,靠在门边上大气不敢出。母亲一边数落我们,一边做饭。饭做好了,她把饭盛在碗里,给谁饭碗就在谁的脑门上狠狠地戳一指头,“记住了,以后谁敢再上涝池沿,就断顿(不给吃饭的意思)!”
我们在母亲的唠叨声中长大又变老,很多时候对母亲的唠叨真的只当是吹耳旁风。
记得有一次,母亲去农田干活了,我放学后带弟弟出去玩,我牵着弟弟的手站在了涝池沿上,随后跟来的姐姐学着妈妈的样子,在我的脑门上狠狠地戳了一指头,我不以为然地顶撞,“咋了,站会儿也不行吗?你不给妈妈说,她咋能知道?”生性乖巧的姐姐无法管教我们,只好随我们一起观赏畅游在水中的蝌蚪、癞蛤蟆。那一排排,一群群小蝌蚪,摆动着细长的尾巴,在水中欢快地来回游着,好像特意在为我们表演,那满身疙瘩的癞蛤蟆伸张脖子,头仰出水面,鼓着圆溜溜的眼睛,“呱、呱、呱”对着我们乱叫,它像给我们夸耀它的能耐。涝池中央水最深的地方“咕咚、咕咚”冒着的气泡,紧紧勾住了我们的好奇心。只有4岁多的弟弟扯着嗓子,拍着小手,指着、叫着“看,鱼儿又吹了一个大泡泡”,他只顾叫喊,不料一只脚滑进了涝池边的污泥里,弟弟一声惊呼,我和姐姐吓得大哭大叫。慌乱中我们拽住了弟弟的一条腿,弟弟脸面朝下在泥水里哭叫。听到叫喊,玩耍的孩子们都围在涝池沿上,可谁也不敢上前拉,大家急得抓耳挠腮,有的帮着紧紧拽住弟弟的腿,有的叫喊着去田地里叫大人。正好一位爷爷路过,才帮我们把弟弟从泥水中拉出来。
受了惊吓的弟弟整个人像个泥猴,身上的污泥浊水簌簌簌滴落,脸上已看不清鼻子和嘴巴,只有那双黑豆豆的眼睛惊恐地转动着。姐姐死死拽着弟弟的手,生怕他再次滑落。回到家,姐姐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她一边给弟弟擦洗,一边伤心地自责,“今天要不是爷爷,我们可咋办!”是啊,大弟身体本来就羸弱,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该怎么向妈妈交代,三个人一起哭,哭完了再摸摸弟弟的头,生怕把他吓病。看时候不早了,姐姐要生火做饭,她叮嘱我们,先不要给妈妈说,她特意嘱咐弟弟,“你给妈妈说了,你也会挨打的!”弟弟的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嗯、嗯、我不说,我不说”。
那天下午,夕阳缓缓西沉,我和弟弟在庄门外等待收工的母亲回家。对面的山顶上空出现了一幅美丽的画境,淡蓝色的天空,云朵悠闲地飘着,一团一团变幻着各种姿势,我指着让弟弟看,像不像奔跑的马,像不像跑跳的兔子,像不像蘑菇……弟弟瞅着天空“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惨白的脸色渐渐有了红晕。可夜晚,弟弟时不时从梦中哭着惊醒,反复折腾。第二天早上母亲追问姐姐,“昨天娃娃好像受了惊吓?惊恐得一夜没睡好”姐姐撒谎“是摔了一跤。”
一场虚惊过后,这件事渐渐被我们淡忘。很多年过去了,全家人在一起相聚时,无意中我们又提起了这件事。我和姐姐笑得前仰后合,大弟弟也只有朦胧的记忆,但母亲听后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你说你们这些娃娃,当时为啥就瞒得那么严实,我记得娃娃像受了惊吓,晚上睡着了还是一惊一乍的……”呜呜,数落又开始了。“行了,妈,我们都多大了,还这样……”我的话没说完,母亲的数落升级了“你多大啊,我活着,你再大,在我面前还是孩子!”
在母亲面前我们永远是孩子,如今,虽然她70多岁了,但家里谁的东西找不到了,只要问她老人家,保证给你收拾起来保管着呢。一次侄子的u盘找不到,急得在各屋子乱窜,母亲问他是什么样的东西,“就电脑上用的一个这么大的……”侄子比划着。母亲没说什么,进侄子的卧室,从他床头柜里取出了u盘。东西找到了,数落是少不了的。大字不识一箩筐的母亲,把家里的东西分类整理,一样都不会乱放。侄子升入高三复习资料到处都是,母亲有条不紊地一样一样,一本一本的书本、作业本,一叠一叠摞得整整齐齐,哪怕是一页草稿纸她也不会随便丢弃。
那时候我们家最多的算是书了。那是我上中学时,刚翻开看一本小说,邻家的婶子进来要母亲为她剪个鞋样,我随便将书放在炕桌上,随母亲去里屋找纸,婶子却顺手从我的书本上撕了一页。这下惹恼了母亲,她一把从婶子手里夺过了那页纸,丢下剪子,心疼地拿起了书本“你说你这个人,咋就随便乱撕书呢?我不是给你找呢嘛,这可咋办,好好的书,娃们还在读,你就撕了……”母亲骂骂咧咧早已忘记了婶子来的正事,自顾自地去厨房熬浆糊粘书页。婶子尴尬无趣地帮妈妈粘好书页,但母亲嘴里还是一直念叨着,“你看,这书撕烂了,即便糊上有些字还是出不来”。看我站在一边,母亲像发怒的狮子,厉声惧色地吼道“看吧,书随便乱放,让不懂事的人捞起来就撕,撕了你们再买,能买的及吗?再说了,有多少钱让你们糟蹋呢……”数落归数落,但只要是我们需用的书,母亲便会毫不吝啬地为我们花钱。
岁月如流水淌过,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我在母亲的唠叨声中感受着亲人的温暖与关怀,在母亲的数落声中品尝了生活的艰辛和人生的不易。
当我被家庭的琐事困扰得迷惑不解时,就靠在母亲身上尽情发泄着心中的不满和委屈。然而母亲慈祥的脸上保持着意想不到的平静,“娃呀,三十年的媳妇熬成婆,哪有碟儿不碰碗的,女人都是这么熬过来的,等你身上的棱角磨平了,你才明白什么叫生活……”她用自己亲身的经历教导我们,宽以待人,夫妻间真诚相待。
我的丈夫喜欢结交朋友,用他的话说“为了增加感情,少不了烟酒”。不管家里有事没事,不顾我的感受,三天小酌,五天大饮。开始我跟他吵闹,我用尽了女人用的各种手段,想尽办法整治他。结果无济于事,相反他变本加厉,跟我唱起了对台戏,不但在外面喝,常常深更半夜把人招呼到家里来,没有时间观念,不怕影响左邻右舍休息,高声喧哗,猜拳喝令。我是一个比较喜欢安静的人,对丈夫的这种行为,实在是忍无可忍,每次和他大吵大闹,却都改变不了他嗜酒如命的习惯。有一次我跑回娘家给母亲诉苦,想让母亲狠狠教训他,可母亲给予我的仅仅是同情,她指责我脾气暴躁,没有耐心,她数落我“知道吗?女人要用温柔和体贴感化男人,就知道吵闹”。我反问母亲“你是不是我亲妈?”母亲平静地回答“是你亲妈才这样教育你,别人怎么敢说实话呢?”
后来,我不再和丈夫争吵,我对他的某些作法虽然看不惯,但还是适当给予宽松,在母亲的影响下,我学会了宽容和忍让。渐渐地丈夫也收敛了自己不恰当的行为,我们的生活里多了一份宽容和理解,家庭出现了融洽和谐的气氛。
如今,已做了母亲的我深深感到,我的母亲像一本生活的教科书,翻开这本书,她的语句虽然啰嗦,字里行间唠叨声不断,但话语里充满了生活的哲理,使我们在平凡的生活中,感受到了不平凡的人生。母亲用她的言行,为我们子女在心灵深处栽植出了一片红花绿叶的空间,那些听似繁琐的声音,像一首首温馨的小夜曲,抒写着亲情间生活的絮语……
[ 本帖最后由 漠北雪莲 于 2012-3-9 20:4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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