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 娘

姨娘

　　外婆生了六个女儿，我有五个姨娘，母亲排行老四。

　　周末去母亲家，遇到了幺姨，带着小红的女儿，小红是幺姨的大女儿，幺姨的两个女儿都已成年。自打两个女儿相继出嫁，幺姨的负担一下子减轻，我们替她高兴，毕竟她苦了大半辈子。但长年在农村劳作，操劳一生的印迹还是写在了脸上，与母亲一起坐在沙发上，有一句没一句，姐妹俩慢慢地聊着天，不时小侄女过来撒会娇，这情景亲情浮现，熟悉还是挺熟悉，但唯一肯定的是，时间带走了一些东西。

　　时间还真残忍，不光可以摧毁人的容颜，还可以带走一些生命，留下的，是挥之不去的痛。

　　五姨最早走了，记得去医院见五姨的最后一面，她象睡着了一般，我宁愿她是睡着了，但她却永远不会醒来。一张白布，隔住的是两个世界，眼泪开始止不住地往外涌。人的一生，为什么会有这些生离死别呢？往事一幕幕都还在眼前，为什么却又象是一场梦一样呢？那一刻，世界苍白了。没有语言，唯有伤痛。

　　童年挺喜欢串门的，一放暑假最喜欢去的就是五姨家和幺姨家。五姨家有表哥，幺姨家有表妹，年岁相仿，玩在一起尽兴尽致。五姨家有表哥好看的书籍，还有好吃的包面，五姨知道我们要来时候，就早早去市场上买回包面皮子，再剁上新鲜的猪肉馅，和上葱白有时还有荸荠颗粒，有时我们也会来包，但始终没有五姨包的好看，午饭的时候就煮上一锅，我们几个孩子一人一大碗，淋上佐料，真的好香甜可口。童年也许真是只是一种味道，掩埋在岁月的土壤里，闲的时候翻晒一下，让味道重新漫延开来，沁人心脾。

　　幺姨家住北山，每次去幺姨家就象是一场浩大的行走工程，现在难得会去某个地方而走这么远的路，现在也难得有心情去串门而走这么久的路，而且大多是山路，都市中快节奏的生活，已经遗失了这种慢生活的美好。物质的繁华，可留恋与珍惜的东西却越来越少，记忆中那些山路，崎岖蜿蜒，象延伸抵达我们的内心，牵动着我们对过往的怀念。

　　记得通往北山的路，往往是从高笋塘，下鸽子沟，再到到大会堂，下大梯子，过万安桥，到南门口，然后就是北山观，爬上都历山，也就快到幺姨家。北山观沿途都是些旧居，有老婆婆在树枝上晾晒围裙，也有小猫小狗在打闹嬉戏，还有不辞辛苦的农家人担着肥料一步一步向上攀爬。到了北山观，石梯下面有几个石洞，其中一个有凉面摊子，每到这时，我们几个均要吃一上一碗凉乎乎、麻麻辣辣的凉面，即使冬天也如此，爬山之后的疲劳和烦热，也在一碗凉面中化解了，很过瘾，很舒坦。更多的时候，是陪外婆去幺姨家，常常是我们几个小孩子跑到了前面，望着还在下面慢慢攀爬的外婆，大声地对着下面喊：“婆婆——快点上来！我们已经上来啦！”而外婆不答话，只是抿着嘴冲着我们笑。现在幺姨家门前也通公路了，一车直达，轻松了许多，但沿途的风景，玩耍的心情，行走的乐趣，也一同消失了。

　　姨娘们在一起时很开心，我们表姐表妹表哥表弟也是热闹非凡，开心开怀。而现在，五姨走了，大姨老了，三姨也远在他乡，二姨也不愿走动了，只有幺姨还时常常来串串门，拉拉家常。是谁带走了我们的开心？尽管如此，回忆起来，姨娘还是让我感受到那种浓浓的亲情，在我们的生命里，如暖流在静静的流淌。

　　外婆过世前，坚持要留在北山，因为每年初二，我们都会去北山幺姨家，记得外婆曾对我们说，三月春暖花开的时候，记得，来看看我。是的，我们会来的。想想外婆，想想我那些姨娘，觉得人生丰富了许多。

　　这时，小侄女拉着她外婆的手，催着幺姨回北山，好，我们这就回家，回北山，幺姨牵起她的手，轻轻地回答说。


　　　　　　　　　　 2011年12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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