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中的绿蜻蜓

晚霞中的绿蜻蜓

文·曹国魂


接到朋友打来的电话，要我赶紧收拾一下和他去趟酒泉。

匆匆洗漱了一下，已是凌晨5点多了，天空刚泛着鱼肚皮，朋友在门前不停地摁着车喇叭。

汽车一路颠簸，向西的国道“312”逐渐粗糙了许多，路上的车辆也少了起来。透过玻璃窗，能看见祁连山清晰的皱褶，山顶上的积雪把阳光折射过来，看上去显得极为刺眼。

祁连山常年的积雪没有一丝尘埃，融化的雪水穿越峡谷、森林、草被，过滤的如一位路边牵着牦牛的裕固族少女，笑容甜甜的，很是醉人。

过了高台不久，朋友就后悔没在临泽上高速公路，尽管比在国道收费贵点，也不至于把在座的肚子颠簸疼，路径临泽吃的牛肉面都在肚子里没过半个时辰不安稳了。因为朋友在酒泉还有急事赶，小车的速度一直没降下来。一路上汽车的dj音乐和我们的屁股没闲下来，人颠簸的有些累，而屁股显得极为兴奋，坐垫发出尖声的口哨。

五月的河西走廊空阔，我在这条熟悉的路上走了无数次，一次比一次感到路途近了，但多了颠簸。每次向西都盖不住我激动心情。先是高台的骆驼城，电影《双旗镇刀客》的拍摄地，还有那神奇的古墓，苍茫的戈壁。记得前几年在高台参加的笔会上，文友攀援长城残垣，在城池上耍了一段霸王醉剑，西风吹着他的衣襟，长发飘逸，舞姿洒脱，醉眼迷茫，把我们带到了遥远的时代，一代霸王仿佛就在我们身边，他舞他的剑，爱他的美人，指点他的江山，而我们这般书生在西风古道，牵一批骆驼，或骑一匹瘦马，手捧书卷，长吟落日故人。

小车急速的行驶，发动机高速运动已经有些发烫，车内感觉闷得慌。车窗刚打开，一股寒流就很快把我的脑袋搡进了车内。祁连山隐隐约约变成了线段，接着又成了省略号，几只羔羊在石头间蹭着嘴巴，高原的风把它们拢到一处，聚聚散散，分明就是茫茫戈壁上一轮轮花开花落，牧羊人长长的鞭子落下来，就像雨水把一朵花朵合闭了，次第再打开。羊群给了戈壁最鲜活的修饰，石头冷峻的表情在羊群的接近里圆润，布满光泽。

近了，就能闻见酒泉泉眼里溢出的醇香。

小车把我们对酒泉热望又一次的递近了她的心脏，酒泉的心跳声使我激荡不已。酒泉又比前几来过的时候年宽阔了，车水马龙，人头攒动，古老的城池已被现代文明打扮的气质飞扬。昔日的马蹄声让马达声充斥，金戈铁马的冷面孔是没有粉质的笑容，来自古城民的热情。

朋友在酒泉开了个太阳能连锁店，这次是接到公司的电话有一家顾客需售后服务。等我们赶到，店主告诉朋友，他们已经处理了。朋友讪讪的笑笑，显得不好意思。店主一边给我们让烟倒水，一边和朋友谈论业务方面的事宜。我坐在朋友的旁边静静的听他们说话。朋友插话问我，在酒泉有朋友吗？我说有啊！都是我的老师，林染、倪长录...

朋友业务很快谈完了，大体给店主交代了近期的事务。问我，我给刚才说的几个朋友打电话不。

尽管几年没见，我也不想轻易打扰他们的生活。

朋友见我犹豫，打开车门，示意让我上车。去哪？我问朋友。

他发动车子，不加思索：走，向西走嘉峪关。

从酒泉到嘉峪关18公里的路程屁股还没坐稳就到了。路面的平坦嘉峪关很快把我们像磁铁一样从酒泉吸了过去。

到嘉峪关和酒泉一比较，酒泉相对稳重了许多，沉淀的历史留下了浓郁的人文，他们的口语和张掖的方言极为接近，只是有个别的词句让人打磨。而嘉峪关就不同了，就连街面上穿梭的车辆也很年轻，阳光下泛着朝气，光亮的街面很有弹性。工业的发展使城市建设的步履不断加快，原本了无人烟的戈壁先后建起了几个人工湖，碧蓝的湖水犹如古楼兰走失的女子，眼睛是突厥族的深蓝，诡异神秘。

午饭过后，在一起的另一个朋友说要到他妹妹家走一趟。他妹妹来嘉峪关有些年头了，妹夫是酒钢公司的职工，妹妹嫁过来后在一商城开杂货铺，经营干鲜调味品，很火。

第一次带陌生人去，我们都感觉不太适合，怎么都得买点东西过去。朋友极力反对，说尽管是自己的堂妹，但从小一起长大的，就像自己的亲妹子，况且平时也来往着。

也罢，就拿两个肩膀一张嘴走吧，恭敬不如从命嘛。

朋友的妹夫在电话那头说，今天在上夜班，正好在店里。我们驱车前往，在一商场的深处见到了他们夫妻。

我看朋友的妹妹眼很熟，总觉得在哪见过似的，但这份记忆总是从脑海里浮现不起来。她似乎看出了我的蹊跷，热情的伸出手来，哈哈笑了起来，怎么老同学不认识了？

老同学？我一时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

你或许早没印象了，我上到二年级就转学了，随着老爹子到了城里，你那时是我们班里的学习委员，尖子生，像我们这些差生自然就忘得快，哈哈。

我尴尬的搓搓手心，无论怎样改口都觉得多余。因为三十多年的光阴她竟然还记得我那时的情况，而我只是见到她只是感觉面熟而已，而在这个世界面熟的过客那么多，并不都是记忆中的同学。

她很快从别的铺面抱来一堆饮料，一边打量丈夫给我们启饮料的瓶子，一边收拾铺面，说老同学来了，三十多年没见，收摊回家做饭，今晚好好聊聊。

意外，真是意外。朋友也很惊奇，半信半疑的看着我。

她们的房子离铺面不远，拐条十字路就到。房子很老了，是他丈夫的单位早些年分配的，一楼，六十多个平米，房子显得很狭窄，两个卧室，大一点的兼客厅，卫生间在厨房的一个角落。

晚饭就设在大卧室里，一条沙发，一个小茶几。卧室是她女儿睡着，屋子里摆着初三年级的各类学习资料，床头摆着大小不等的泥塑、仿瓷、塑胶的猪玩具。她女儿属猪，她也属猪，有时候丈夫上夜班她就和女儿睡。

晚饭很丰富，一条酸菜鲶鱼、白斩鸡、几碟熟食和下酒的小菜足足摆满了桌子。我们和她们两口喝了一扎啤酒，她丈夫急着上夜班就骑电摩走了，我们聊了过去的许多事，比如她上学的事儿，家人的事儿、工作的事儿，她很健谈，说话有条不紊。

许是喝了点酒缘故，她执意要带我们去雄关看看，这也正好顺应我们的意愿。

黄昏的嘉峪关在夕阳下如盘坐的佛，落日坐在他的肩头，他的目光直抵远方的戈壁，回首间，夕阳又扎进山麓一截。

这就是“天下雄关”。进入雄关的大门已经关闭，看门的老头很和蔼，说我们再早来半个小时还行，这会他要回家了，眼睛不好使，太晚了不好走回去。

回来的时候我们没打的，一路溜达，感受从长城豁口吹来的风。

步行街面上两侧卖玉器的铺面也都陆续收摊。我拿起一副碧绿的手镯给朋友的妹妹看，她琢磨了许久，问我是不是给老婆买。我笑笑。

她煞有介事的说，其实送给心爱的人再重贵的东西都有闪失。前些年她老公去云南，回来送给她一副手镯，一次在雪地上摔了一跤，手镯摔碎不说，手腕还划破一道口子缝了四针。后来又买了一副白金项链，也丢了，我觉得夫妻之间有爱，有心就行了。

放下了手里的手镯，淡淡的湿润从心底沁出来。晚霞中，那一副碧玉手镯恍惚中变成了一对蜻蜓，碧绿的蜻蜓随着雄关的风向飞去。
[ 本帖最后由 曹国魂 于 2010-6-3 20:14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