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历五:焖吃锣锅饭
2022-01-16叙事散文wwmi06
我读四年级的时候,跟我父亲到兰坪县通甸乡德胜沟林管所上学,而德胜沟小山寨只有一所1至3年级的村小,需离开滇西北那个小山寨,到大队所在地的箐花沟一所完小住校读书。焖吃锣锅饭,便成了我每天都不得不温习的功课。德胜沟离箐花完小有十来里的羊肠山路,……
我读四年级的时候,跟我父亲到兰坪县通甸乡德胜沟林管所上学,而德胜沟小山寨只有一所1至3年级的村小,需离开滇西北那个小山寨,到大队所在地的箐花沟一所完小住校读书。焖吃锣锅饭,便成了我每天都不得不温习的功课。
德胜沟离箐花完小有十来里的羊肠山路,每个星期六下午,就要背着空篮子回到德胜沟,星期天晚上回学校就要背一篮子一个星期的口粮和菜蔬。那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父亲在单位上,也只有32斤供应粮,四两香油,一斤带骨肉,生活都在温饱线上挣扎。不过我能带到学校里的伙食,已经是父亲从牙缝里面节省出来的小灶伙食了。这也难怪,那时有很多我的同龄,一般都只能在村小三年级毕业,连小学毕业的也很少,初中、高中也是凤毛麟角了。要完成学业,不仅自己有坚强的克服艰难困苦的意志,而且一家人都得肯跟着受累挨饿,才能实现拿本购粮本本的远大目标。
地外滇西北深山沟里的我们这些穷小子,读点书那更是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和比一般同龄人艰辛的劳累。
那时候学校实行的是五天半上学制,一般上课要上到星期六上午,直到下午才能够离校回德胜沟,到星期天下午就要回学校,当然学习上没有现在抓得紧,但也要离校和回校。德胜沟离箐花完小有十五里地远,需翻一大二小三座小山,越过三道小箐沟才能回学校或者回到德胜沟,那时没有通车路,靠的就是“11”号车,穿越在崇山峻岭之间。那个时候最喜欢唱的歌曲就是《游击队队歌》,一面穿越山林,一面哼着那首歌,村里去的四个学生背着背伙食的背篮子,一个跟在一个后面,那情景实在像抗日战争时期游击队员穿越在山林里与日本鬼子周旋作战的剧情,累并快乐着,这是某个风和日丽的场景。
有时在多雨的某个放暑假前的夏季或者刚开学的秋季,穿过那些树林子可就不是那么雄赳赳气昂昂了。有时不仅被淋成落汤鸡,一不小心脚下一滑,屁股上就补了黄泥巴大补丁。如果再遇到背箩里东西被树枝挂翻了,那人仰马翻的情形就上演了。洋芋滚一边,几根柴跑另一边,更惨烈的是大米洒了一地,就没有办法捡起来了。如果是带一小袋面粉或者玉米面,那才叫个惨不忍睹,更是要有一个星期饿肚子了,真像蒋介石的残兵败将,再意气风发的《游击队队歌》也激不起消灭日本鬼子的斗志了。
还有更阴森森的时候,就是穿过那片树林子,电闪雷鸣,风吹得那些树枝“哗啦啦”乱响,传说中的妖魔鬼怪出行一样,这时胆小的女同学便会吓得大哭起来,我们几个男生就拉着她快速地冲出那片树林,在电闪雷鸣中,便有一小分队像插入敌人心脏的尖刀一样,向我们的学校奔去。
当然如果不小心哪个队友的伙食真的在山林里打泼了,其它的队友都会主动帮他或她度过难关的。
我有一次就礼遇了这样的“优待”,大米和面粉都打泼了,出门的时候是我父亲帮我包装得扎扎实实的。主要是我那次跌得有些惨烈,从五六十米高的台坎上往下跌,结果包装大米和面粉的布袋子被树枝挂破了,最后找回来只剩一小碗左右的米,面粉已经“全袋伏没”,洋芋也只找回来三个,其它的不知滚到那个箐里去了。
回到学校不管我如果的计划,如何的节俭,无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自然还没有过出星期二,就已经揭不开锅了。后来的日子只好靠救济过日子了。好在那时候从德胜沟一起到箐花沟上学的同学们很团结,且良心大大地好。我成了吃百家饭的“官员”了,他们主动分工,每人供我一天的伙食,我们有四个人,剩下的三个就每人轮流供我一天的伙食,星期六早饭我们四个只好集体绝食,回德胜沟蹭饭了。
我们那时都不富裕,带的伙食都刚好不饿肚子,我那几天养尊处优的日子,是我德胜沟的同学从牙缝里给我节约出来的。
而那时最快乐的日子就是焖吃锣锅饭了。放学铃一响,我们就提上锣锅家什,一路敲打着向离学校不远处的山箐里用矿泉水淘好米,洗好洋芋,再提一小桶水回学生被火熏火燎得有些沧桑的学生厨房里,灶也就只用三个鹅卵石搭成的,这也应该算是世界上最简陋的灶了。如果遇到大冬天,或者三月份春季开学的时候,那更是我们的天下了,一般我们就不在学校里做饭吃了,提上钢料锣锅,锣锅里放上一小碗大米,外加三四个洋芋,还弄上一小砣猪油,就到学校附近的一个流水潺潺的箐里,掀三个鹅卵石,其实学校学生简易厨房的鹅卵石也是这里扛去的,就在附近杂木丛中捡拾一小抱干透了的柴,就着“哗哗”流淌的山泉水,淘好米,洗净洋芋,抓几把枯树叶枝,点着火,小箐沟里便升起袅袅炊烟。火大着了,放上锣锅,就用小刀子将洋芋砍开,如果没有小刀子也没有关系,用洗干净的鹅卵石将洋芋砸开,一小瓣一小瓣掰开来,放到锣锅里,然后用饭勺将猪油在火上炼化,“嗞--”地一声焠进那洋芋焖饭里。
大煮了一会儿,水慢慢干了,整锅饭发出“嗞——嗞——”的干响声,这时就将火撤去,用文火慢慢烘烤,一面一道一道地转,“嗞嗞”声不响了,接着锣锅冒出白气,由“嗞嗞”声换为“呼呼”声了。这时整个山谷中都飘着洋芋焖饭清香浓郁的大米饭香味,几个人说话都在淌口水。也不用找筷子了,就在箐沟附近每人撇一双蒿枝天然筷子,几个人就围在锣锅边,用长短不一的蒿枝筷子,一大砣一大砣地掀吃天下第一美味锣锅饭了。
自然浑身是黑锅烟子的钢精锣锅,也让我们出羞的时候。大家一门心思地抢守洋芋锣锅饭时,免不了要画一些“八字胡”在脸上,一个说一个要唱戏啊。看看个个脸上都有,吃饱了,然后就着山泉水牛饮一气,再抹把脸,扔了蒿枝筷子,提上锣锅就回学校上课了。
这是焖吃锣锅饭最爽最快乐的时光,也有做不出饭的雨季。
学校简陋的厨房里,下雨被淋湿以外,风还肆无忌惮地闯来荡去。刚要生火,风一吹就不着了,好不容易着起来,放上大一点的柴,火又熄了。好不容易烧着了,不小心锣锅里焖饭的水就溢出来,一下就把好不容易烧着的火浇灭了。然后就蹶着屁股,“呼噜噜,呼噜噜……”猛吹一阵,有时候会吹得头昏眼花。
没有大米的时候,也用面粉做“钢盔帽”,也用玉米面做成“面砣砣”,反正任何艰难困苦都没有让我们因此辍学回家。
也有一些同学因为家里拿不出大米,怕别人笑话,就回家了。不过四年级没有毕业早早就回家的王大生,后来还成了名震一方的养猪大户,据说已经有上千万的资产,不像我等这般穷酸了。
焖吃锣锅饭的日子辛酸而温暖,那是一段刻骨铭心的日子。
[ 本帖最后由 wwmi06 于 2012-2-29 09:3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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