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钱草与睡莲

从碧湖挖了一截带叶子的睡莲根，还有几株畦畔莎草。移植到大瓷缸里，半土半水，放在阳台处。约莫一周，睡莲一直悄无声息，莎草生得不快，只是把叶子再次绿了一遍。我想起了铜钱草，想起了水仙花海那个石盆里的小可爱，欣欣然，绿油油，像一丛倔强的绿色头发。碧湖没有铜钱草，但是南湖有，于是便迅速去了南湖，抓了几株。

铜钱草果然不负使命，长势迅速压倒了另外两种。莎草似乎又绿了一些，睡莲仍在沉睡。

铜钱草连小花都长出来了，馒头屑一样的花球，芝麻粒大，却有太空歌剧般的气势。绿萼片还未伸张开，呈碗状，五瓣乳白的花瓣蜷曲着张力着，花药的根细得看不清，针头大的黄色药头像是漂浮着。在光与尘埃间，花药像漂浮在太空中，这微小空旷的孤寂，如同太空人漂浮在无垠之中的感受。

我拿了一把鼻孔小剪刀小心翼翼地把所有的花蕙都剪断，跌落在透明的水中。它们一株一株地跌落，漂浮，沉没，这时候，音响里“枪花”沙哑的声音传来：今夜别再哭泣，我爱你一如从前，我爱你一如从前……天堂就在你头顶。

昨夜，我又剪了一节铜钱草的根须，把泥水洗净，放进绿色小香炉里，这次没放土，只有清水。望着水中那白发苍苍的须，心想着它会长成什么模样。早上，它便冒出了一个绿色的嫩芽，如婴孩张开的手掌，也如同电影里异形初生的头颅。这虔诚的生命，像点燃一柱绿色的香。

我想起了书里写有一种西番莲属植物，基督教传教士用它们来讲耶稣的故事：爬藤的卷须是耶稣受鞭刑时用的鞭子；十枚花瓣和萼片代表十二使徒中的十人，不包括犹大和圣彼得；100多条花丝组成的环代表荆棘花冠；三个花柱和五个花药代表三枚钉子和无处伤口。看过插图后，觉得真是不可思议的巧合。

据说最长寿的植物是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一棵大盆地刺果松，超过五千年。最短命的植物则要说到拟南芥，六周内完成一个生命的轮回。同为十字花科的近缘植物还有一种须弥芥，这名称不知是学名还是俗名，难免让人想起佛家关于芥子纳须弥的说法，芥子是菜籽，须弥是大山，即小中亦藏无限之意。

铜钱草的生命是强劲的，这不需要再证明了。它总是毛毛躁躁的，急着要窜出，寻找阳光。

再看看睡莲，它仅有的一片圆叶已枯黄疲皱，渐渐萎缩在绿色铜钱草和银色水珠的光芒下。它的种子，依旧沉睡在湖泥中。也许有哪一天，它将长出嫩叶。毕竟，它是《植物大战僵尸》里热爱广场舞的睡莲呐，也是莫奈的睡莲，它在梦呓中轻轻说着:“你且生长吧，铜钱草，我还要再睡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