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猜猜36号：候见大厅

      我因工作关系，去监狱会见一个犯人。由于手续不全，只好由他亲属进去转达，我坐在候见大厅里等着。
      候见大厅是我给起的名字，其实只有五六十个座位。大厅里坐了七八个人，也都是手续不全的。开头我只是烦闷地坐着，后来对他们的谈话感兴趣了。一男一女在聊门栏里面的犯人。男人想要放弃里面的人，女人则极力劝导。我躲在他们身后仔细听着，想从中捕捉点什么。但是渐渐地，我又被门栏里的警察吸引过去了。
      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双温和的眼睛很大很圆。他专门负责给获准探监的人开门，安检，并指引他们朝哪个门走。他说话的语气不急不缓，像和熟人说话似的，完全没有训人的意思。
      一拨操着南方口音的人走了进来。一个白衣黑裙的女子走在前面。女子的皮肤很白，一双黑眼睛闪着幽深的光。她和登记窗口里的警察说，她没有结婚证，只有两个孩子的出生证明。登记窗口里的警察说，孩子无法证明你们是夫妻关系，你到社区开一个亲属关系证明。女子把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领到窗口，说这是他妈，我们都是从外地来的，让我们进去吧。窗口里的人又和老太太讲了一会儿。老太太仍旧站在那里不肯走。
      门栏里那个警察说，老太太你就放心走吧，你儿子在里面挺好的，吃喝不比外头差，也没有打人的事了，下次把手续带齐了再来。他把门打开，从门栏里走出来，把老太太领到大厅墙上的宣传栏前，指着一个版面说，再来的时候，打这个电话，省得白跑。他给他们讲完之后，又把他们送出了大门。
      紧接着，进来一个吉林口音的女人，说要见她弟弟，也是啥手续都没带。窗口里的人问了她弟弟名字，在电脑里查了一下，说：没有这个人。吉林女人急了，怎么能没有呢，给我们办案的人说，就送到这里了。说着掏出手机，就要拨打电话。门栏里的警察接过来说：光听办案人说不行，送到这里的人，我们都让本人打电话，告诉家人他在什么地方。接着他又给吉林女人讲了一些会见程序，把她也劝回去了。
      我走过去说，你态度真好。他看了看我，很随意地说：没啥，就是将心比心。
      几个探完监的人出来了。走在前面的是一个白头发老太太。老太太干瘪的嘴唇微微咧着，一双浑浊的眼睛充满了光泽。后面有个五十来岁的女人，正无声地笑着，几颗圆润的白牙，从略微发薄的嘴唇里露出来，一双黑眼睛也发着亮光。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眼神虽然很平静，四方脸上放松的肌肉，仍旧透露出放松的心情。走在最后面的，是一个穿着入时的年轻女子，一双大眼睛忧郁地看着前方。
      我正盯着他们看，身后的大门吱嘎一声开了，门外涌进来一大拨探监的人，大厅里立刻显得拥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