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
2022-01-16经典散文
[db:简介]
一、遇见
那个村庄是突然出现在我眼前的。
这是一个陌生的村庄：一条弯曲的土路，一渠干枯了溪流，还有一座简陋的乡村教堂。我穿过村庄时，村庄安然寂静。暮色中，看到一间低矮的石屋，一扇薄薄的门板，一窗简陋的石窗花，一位婆婆在屋前的空地上晒着什么，走近才看到是那些刚刚切好的地瓜丝。把煮好的地瓜切丝晒干就成一种美食，小时候最喜欢吃这种地瓜丝。
此时煮过的地瓜丝冒着微微的热气，一只黄色土狗趴在边上，婆婆微躬着身，暮色里的那种光度刚好照过来，让她整个人浮荡着一种特别的光晕，很有画面感。她看到我走近，微笑地招呼着，有着乡村式的温暖和质朴。我闻着地瓜丝微温的清香，那种清香有着田园牧歌的气息和爱意，在这暮色四合的陌生村庄里，给我一种特别安静的感觉。婆婆转身递给我一条小板凳，我没有推辞便坐下。坐在这陌生的村庄，坐在沉沉的暮霭里，婆婆扬手晒丝瓜的动作特别的亲切。我注视着，没有一点陌生感和距离感，一切那么自然，那么安宁。
我就这样坐着，在暮色里，在村庄深处，没有人会对一个在暮色里的老人和我感兴趣。我把自己隐藏在这里，袭着暮色找到一份贴近心底的东西,那些纷纷扰扰的红尘俗事，此时如潮水般退去。看着眼前的婆婆，就像看到了我曾经年老的外婆。同样的布衣，同样的白发，同样的年老，同样的微笑，只是不一样的人。外婆很多年前就离开了，一些伤感从心底升起，暮色中我茫然无措。
晒好东西的婆婆转身进了的那间石屋，看过影视作品中那些优美的乡村小屋：花园广场，悠扬的钟声，白色的洋房，还有广场上的和平鸽。此时这乡野的石屋寥廓而寂然，一群飞鸟从天空飞过，远处枯黄的茅草在微风中摇晃着。想起小时候，最害怕一个人面对暮色，母亲外出的时候，一个人对着那盏微弱的灯，不敢多言，孤单、胆怯。木门薄薄的，风一吹就是啪啪地响，风越大越不敢出去，至今还记得自己小小的身影趴在窗口，等着迟迟未归的母亲。恍惚中，身后门响起，婆婆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茶水，招呼着：喝碗地瓜汤暖暖身子。一瞬间有些诧异，一声不响的婆婆进去后竟然煮汤让我喝，我双手接过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婆婆微笑地对我说：喝吧，喝吧，在乡下，这很平常的。
坐在暮色里，低头喝着那碗冒着热气的地瓜汤，婆婆在边上说起她那早逝的老伴，然后一个人守着石屋这么多年，语气很平静，却又透着几多辛酸，我知道这日子并不是几句话就能概括的，瞧着婆婆的一脸的沧桑，所有的语言都是多余的。我不知道婆婆有没有儿女，也不敢多问，但婆婆脸上的那份坚韧是中国农村老人中最典型的性格：隐忍、质朴、善良。我没有对婆婆说什么，此时，说什么话都是多余的。
要回了，我朝婆婆挥挥手，婆婆脸上掠过一个微笑，我在心里默默地祝愿老人健康平安，暮色里偶遇这位婆婆，也是一个缘份。生命中，总会不断地遇见，也许，我们再也没有机会相遇，但我想，当我坐在城市璀璨的夜色里，我一定会想起这陌生村庄中的这位老人，，想起她为我煮的那碗地瓜汤，那里的夜很长，那里的村庄很寂寥，那里的石屋干净清爽，就像那位婆婆素朴的心。
二、香樟树下的女孩
街角，香樟树下，她仰着脸，香樟花吹落下来，纷纷落在她的脸上，那一刻，很美。她是这条街上唯一会弹吉它的女孩，她从来都是一个人。背一把吉它，一个人进去，出来，然后又进去，出来。
我和她年龄相仿，喜欢穿长裙、白衬衫，神情相似，远远看过来，似一朵双生的花。黄昏降临时，香樟的幽香在弥漫，我们背靠着背，唱着许巍的《蓝莲花》，歌声飘过夜幕，一些情绪借着夜色，慢慢地往上抽枝、生长。
一天，她背着吉它，从街角的香樟树下走出，说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一辈子蜗在小镇太没出息了。父母劝不住，朋友也劝不住，一袭长裙的她，开始她的外面世界。很长很长的一段日子，都没有她的一点消息，街角的香樟花开了又开，我以为她就这样在我的生活中消失了，常常一个人对着香樟树久久的凝望，那些米粒般的香樟花被风吹落过一阵一阵。十几年的时间在花开花落中安然而过，后来就渐渐地淡了，去香樟树下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每天穿梭在喧嚣的人群中，上班、下班，井然有序地过着我的平淡的日子。
几天前的一个晚上，小镇的街头清冷冷的，我正准备回家时，却收到一个短信：姐，晚上有空吗？然后是那个熟悉的名字，我盯着这个名字好久好久，直到确信就是她时，才慌乱地回了信息，约好时间。她发来信息说：我在街角的香樟树下等你。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让我惊了又惊，有多久没抬头看看身边的树木花草了，香樟树，曾经是一个多么熟悉的名字和美好的地方，却在不知不觉中被遗忘了。今晚，一声呼唤，一条短信，那些往事缤纷落于脚尖，忽然间，心如一波池水荡漾开来。那个女孩，那些香樟，其实一直住在内心深处，就这么一声轻唤，心里便柔软地闪出她们娇俏的身影。
小镇春夜，没有白天的喧嚣，变得寂静而清冷。穿过街角，那些香樟树仍立于此，枝头的花朵，如点点繁星，举手抬头间，香息飞蛾一般，在你的鼻翼间来回撞击，隔着街道树的光影，我看到多年未见的她孤冷地站在香樟树下，一身黑衣，一条红白格子围巾，依然秀丽清雅。我唤她，然后她轻快地穿过树的空隙走过来，面对面站着，没有拥抱也没有牵手，只是相视微笑着，那微笑缩小了我们曾经的距离，中间那一段长长的空间不见了，曾经的一切在一瞬间复活了，我似乎又看到我们一起坐在那棵香樟树下摇头唱歌的样子，这一刻，我们会心地笑了。其实有些人不管多少年未见，也不管和你隔着多少距离，只要面对面站一会，依然会感觉到曾经的那份近，那份亲，因为，一切都在时间里。
在树与树的空隙间，我们像多年前一样仰脸站着，有花瓣从空中飘落，忽然间，世界温静有情起来。光影中，她的脸有点苍白，这么多年没见，有些话无从开口，我们只是不停地望着那星星点点的花蕾，直到她微抬手，看到她纤细的手指时，我说了一句：你好瘦。她突然伤感起来，她说一个人在外而，举目无亲，十几年，自己一个人拼着，真的好累。从十九岁去深圳，在那个陌生的城市一呆就是这么多年，比自己从小生活的小镇都要久，这其中的艰辛只有自己才懂。她说二十四岁结婚、三十岁离婚，然后一直单身到现在，她的声音不再是小镇的乡音，一口纯真的普通话，缓缓的有质感的，在这个夜色里安静地飘出来，我看着这个她，脸上隐着这一路走过来的悲喜，岁月的点点针脚早已让她变得世故而苍桑，不知不觉间，话匣子打开了，我们便细细地说起来，青葱旧事，别后的境遇便如那缺口的河堤，汩汩地流了出来。都说有些情一旦说开了，就会自在地流泻出来，这些年来，我始终在小镇温暖如故地生活着，然后，她却孤身在一个陌生的城市生活，这不是一般人能体会得到的，她说有一段时间得了抑郁症，悲观、多疑、没信心，对什么都没激情，灯光下，她的脸因说话而略略微红,可能是很长时间没有找到诉说的对象了，她一直在说着她的自己的故事。大雨天，在深圳的酒吧里，喝酒，胡侃，醉得不省人事，会大哭。那时候特别想家，最热闹最拥挤的场合，其实内心一片清冷。她一直没有停止她的叙述，而此刻我的内心一片疼痛，在时间的洪流里，那些故事和眼泪在叹息中碾转。
所有的往事在温过后变得浓稠起来，那一晚，我们说了好多好多，红尘是拥挤的，又是寂寞的，能有这么一个人倾心诉说，也是一件美好的事。起身告别时，已是夜色深深，我们牵手走出，灯光把我们拉成一道长长的影子。
那个村庄是突然出现在我眼前的。
这是一个陌生的村庄：一条弯曲的土路，一渠干枯了溪流，还有一座简陋的乡村教堂。我穿过村庄时，村庄安然寂静。暮色中，看到一间低矮的石屋，一扇薄薄的门板，一窗简陋的石窗花，一位婆婆在屋前的空地上晒着什么，走近才看到是那些刚刚切好的地瓜丝。把煮好的地瓜切丝晒干就成一种美食，小时候最喜欢吃这种地瓜丝。
此时煮过的地瓜丝冒着微微的热气，一只黄色土狗趴在边上，婆婆微躬着身，暮色里的那种光度刚好照过来，让她整个人浮荡着一种特别的光晕，很有画面感。她看到我走近，微笑地招呼着，有着乡村式的温暖和质朴。我闻着地瓜丝微温的清香，那种清香有着田园牧歌的气息和爱意，在这暮色四合的陌生村庄里，给我一种特别安静的感觉。婆婆转身递给我一条小板凳，我没有推辞便坐下。坐在这陌生的村庄，坐在沉沉的暮霭里，婆婆扬手晒丝瓜的动作特别的亲切。我注视着，没有一点陌生感和距离感，一切那么自然，那么安宁。
我就这样坐着，在暮色里，在村庄深处，没有人会对一个在暮色里的老人和我感兴趣。我把自己隐藏在这里，袭着暮色找到一份贴近心底的东西,那些纷纷扰扰的红尘俗事，此时如潮水般退去。看着眼前的婆婆，就像看到了我曾经年老的外婆。同样的布衣，同样的白发，同样的年老，同样的微笑，只是不一样的人。外婆很多年前就离开了，一些伤感从心底升起，暮色中我茫然无措。
晒好东西的婆婆转身进了的那间石屋，看过影视作品中那些优美的乡村小屋：花园广场，悠扬的钟声，白色的洋房，还有广场上的和平鸽。此时这乡野的石屋寥廓而寂然，一群飞鸟从天空飞过，远处枯黄的茅草在微风中摇晃着。想起小时候，最害怕一个人面对暮色，母亲外出的时候，一个人对着那盏微弱的灯，不敢多言，孤单、胆怯。木门薄薄的，风一吹就是啪啪地响，风越大越不敢出去，至今还记得自己小小的身影趴在窗口，等着迟迟未归的母亲。恍惚中，身后门响起，婆婆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茶水，招呼着：喝碗地瓜汤暖暖身子。一瞬间有些诧异，一声不响的婆婆进去后竟然煮汤让我喝，我双手接过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婆婆微笑地对我说：喝吧，喝吧，在乡下，这很平常的。
坐在暮色里，低头喝着那碗冒着热气的地瓜汤，婆婆在边上说起她那早逝的老伴，然后一个人守着石屋这么多年，语气很平静，却又透着几多辛酸，我知道这日子并不是几句话就能概括的，瞧着婆婆的一脸的沧桑，所有的语言都是多余的。我不知道婆婆有没有儿女，也不敢多问，但婆婆脸上的那份坚韧是中国农村老人中最典型的性格：隐忍、质朴、善良。我没有对婆婆说什么，此时，说什么话都是多余的。
要回了，我朝婆婆挥挥手，婆婆脸上掠过一个微笑，我在心里默默地祝愿老人健康平安，暮色里偶遇这位婆婆，也是一个缘份。生命中，总会不断地遇见，也许，我们再也没有机会相遇，但我想，当我坐在城市璀璨的夜色里，我一定会想起这陌生村庄中的这位老人，，想起她为我煮的那碗地瓜汤，那里的夜很长，那里的村庄很寂寥，那里的石屋干净清爽，就像那位婆婆素朴的心。
二、香樟树下的女孩
街角，香樟树下，她仰着脸，香樟花吹落下来，纷纷落在她的脸上，那一刻，很美。她是这条街上唯一会弹吉它的女孩，她从来都是一个人。背一把吉它，一个人进去，出来，然后又进去，出来。
我和她年龄相仿，喜欢穿长裙、白衬衫，神情相似，远远看过来，似一朵双生的花。黄昏降临时，香樟的幽香在弥漫，我们背靠着背，唱着许巍的《蓝莲花》，歌声飘过夜幕，一些情绪借着夜色，慢慢地往上抽枝、生长。
一天，她背着吉它，从街角的香樟树下走出，说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一辈子蜗在小镇太没出息了。父母劝不住，朋友也劝不住，一袭长裙的她，开始她的外面世界。很长很长的一段日子，都没有她的一点消息，街角的香樟花开了又开，我以为她就这样在我的生活中消失了，常常一个人对着香樟树久久的凝望，那些米粒般的香樟花被风吹落过一阵一阵。十几年的时间在花开花落中安然而过，后来就渐渐地淡了，去香樟树下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每天穿梭在喧嚣的人群中，上班、下班，井然有序地过着我的平淡的日子。
几天前的一个晚上，小镇的街头清冷冷的，我正准备回家时，却收到一个短信：姐，晚上有空吗？然后是那个熟悉的名字，我盯着这个名字好久好久，直到确信就是她时，才慌乱地回了信息，约好时间。她发来信息说：我在街角的香樟树下等你。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让我惊了又惊，有多久没抬头看看身边的树木花草了，香樟树，曾经是一个多么熟悉的名字和美好的地方，却在不知不觉中被遗忘了。今晚，一声呼唤，一条短信，那些往事缤纷落于脚尖，忽然间，心如一波池水荡漾开来。那个女孩，那些香樟，其实一直住在内心深处，就这么一声轻唤，心里便柔软地闪出她们娇俏的身影。
小镇春夜，没有白天的喧嚣，变得寂静而清冷。穿过街角，那些香樟树仍立于此，枝头的花朵，如点点繁星，举手抬头间，香息飞蛾一般，在你的鼻翼间来回撞击，隔着街道树的光影，我看到多年未见的她孤冷地站在香樟树下，一身黑衣，一条红白格子围巾，依然秀丽清雅。我唤她，然后她轻快地穿过树的空隙走过来，面对面站着，没有拥抱也没有牵手，只是相视微笑着，那微笑缩小了我们曾经的距离，中间那一段长长的空间不见了，曾经的一切在一瞬间复活了，我似乎又看到我们一起坐在那棵香樟树下摇头唱歌的样子，这一刻，我们会心地笑了。其实有些人不管多少年未见，也不管和你隔着多少距离，只要面对面站一会，依然会感觉到曾经的那份近，那份亲，因为，一切都在时间里。
在树与树的空隙间，我们像多年前一样仰脸站着，有花瓣从空中飘落，忽然间，世界温静有情起来。光影中，她的脸有点苍白，这么多年没见，有些话无从开口，我们只是不停地望着那星星点点的花蕾，直到她微抬手，看到她纤细的手指时，我说了一句：你好瘦。她突然伤感起来，她说一个人在外而，举目无亲，十几年，自己一个人拼着，真的好累。从十九岁去深圳，在那个陌生的城市一呆就是这么多年，比自己从小生活的小镇都要久，这其中的艰辛只有自己才懂。她说二十四岁结婚、三十岁离婚，然后一直单身到现在，她的声音不再是小镇的乡音，一口纯真的普通话，缓缓的有质感的，在这个夜色里安静地飘出来，我看着这个她，脸上隐着这一路走过来的悲喜，岁月的点点针脚早已让她变得世故而苍桑，不知不觉间，话匣子打开了，我们便细细地说起来，青葱旧事，别后的境遇便如那缺口的河堤，汩汩地流了出来。都说有些情一旦说开了，就会自在地流泻出来，这些年来，我始终在小镇温暖如故地生活着，然后，她却孤身在一个陌生的城市生活，这不是一般人能体会得到的，她说有一段时间得了抑郁症，悲观、多疑、没信心，对什么都没激情，灯光下，她的脸因说话而略略微红,可能是很长时间没有找到诉说的对象了，她一直在说着她的自己的故事。大雨天，在深圳的酒吧里，喝酒，胡侃，醉得不省人事，会大哭。那时候特别想家，最热闹最拥挤的场合，其实内心一片清冷。她一直没有停止她的叙述，而此刻我的内心一片疼痛，在时间的洪流里，那些故事和眼泪在叹息中碾转。
所有的往事在温过后变得浓稠起来，那一晚，我们说了好多好多，红尘是拥挤的，又是寂寞的，能有这么一个人倾心诉说，也是一件美好的事。起身告别时，已是夜色深深，我们牵手走出，灯光把我们拉成一道长长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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