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

　　一入冬，冷了，我就不大去洗澡。我特怕冷。
　　可时间长了，不去洗澡，妻子就说脏、不卫生。我说，是卫生重要，还是健康重要。（有些时候，卫生与健康还真是两码事。）你看你，一年到头，那澡洗的，没的说。可咋地？还不是时常感冒？你看我，感冒几次呢？妻子无语，但还是白了我几眼。
　　妻子老是催，我就老是推。
　　催急了，推不过，就去洗一回。
　　进了更衣室，脱得赤条条的。冷，真冷！
　　赶紧去里面的温水池里蹲着暖和暖和。泡泡、搓搓。最多不过半小时就洗完了。男人嘛，就是简及麻利快，哪像老娘们，进了澡堂子，就耗在里面不出来。
　　还得赤条条的去更衣室。这回，身上的汗毛孔都张开了，比进来时更冷。嗖嗖的，就感觉四处的寒风都往我身上吹。咬着牙关，哆里哆嗦的穿衣裳。刚洗过澡，身上潮着呢，那衣裳也不好穿。心说，下次再也不来遭这个罪了。
　　出来了，还得等着妻子。我嘟囔着说，老娘们真是费事。嘟囔归嘟囔，可也没法子，还得在门外转转停停，等着。好大一会儿，妻子终于出来了。赶紧的，回家！还是家里舒服、自在。
　　当晚我就感冒了。嗓子痛、流鼻涕。这澡洗的！我这个人一年到头几乎从不感冒，稍稍有点儿头疼脑热的，一片安乃近、两片解热片，一两毛钱就好了，若是没找着，捱着，一天也就过来了。可这次不行，一拖就是好几天。
　　当然了，夏天就另当别论了。劳累了一天，不冲个澡，还真不得劲。但那很省事。站在自家楼上的洗澡间内，拧开太阳能下的水笼头，几分钟就完事。
　　今年春上，父亲的食管出了毛病，要动大手术。手术前，医生嘱咐我要给他洗个澡。他脱得赤条条的，很不好意思地背对着我。我站在他背后给他搓背。长这么大，那是我第一次给父亲搓背，也不知今后我还会不会有机会再给他搓背。长这么大，那是我第一次正视父亲的后背，呀，在那根根分明的筋骨下竟然有几处手术后的伤痕，而这，我却毫不知情。真不知那些伤痕隐藏着父亲多少苦痛！在这个人世间，从来都是大人给孩子洗澡，抱着小小的、不安分的白白胖胖的身体，内心里是一种为人父的喜悦。而给父亲搓背，我的心头却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沉重与歉疚之感……
　　忽地又想起早年在乡下时，一到夏天，孩子们没事就老是去村南的青年河里泡着。岂止孩子们，到了晚上，村里那几个大胆的老娘们也去河里泡泡，热闹着呢。真的，泡在那河里，身体特舒坦，心里特快乐。还有，那时的河水也是澄清澄清的，没一丝污染。哪像现在，河面上总是漂着一层污浊之物，还怎么洗澡呢。
　　而在家里洗澡，纯粹是为了一身的汗臭，已与快乐无关。一想到这些前尘往事，内心不免就一阵神伤。如此，不提也罢。
　　其实，如今也好了。去年秋后，小区里统一安了暖气，屋子里暖和起来。在家里洗澡还真不冷。
　　毕竟，在不生病感冒的情况下，到底还是干净一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