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的文学
2022-01-16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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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的文学
作者：韦爱祝
我曾经在岁月的深处，看到祖母把一行行的诗歌，写在田里，地里。
春雨滋润了祖母的诗情，祖母把自己的诗歌，小心翼翼，工工整整地，种在春水荡漾的田里，字斟句酌，一行也不曾缭乱。
祖母十五岁前，曾经把诗歌种在地主的田地里，那时候她的诗歌，也许是酸的，也许是苦的，也许是麻木不仁，没有一点点味道的。
祖母十五岁上嫁给了祖父。祖父是一个曾经在村东头野猪坡上打过老虎，力大，耿直，喜欢打抱不平，连地主也怕他三分的男人。祖父与祖母生了八个孩子，我父亲是老幺。祖父用买或逼的方式，从地主手里渐渐得到了十亩的田地。祖母终于把自己的诗歌发表在自己家的田地里。
祖母于是成了更虔诚的作者，面朝着黄土，背朝着天，早出晚归，无数次地顶礼膜拜，自己的文字。
当邓小平来到桂西北山区，祖父在外打仗的年月里，家里的十余亩田地全落在了祖母和我大伯、大姑妈的背上。祖母于是成了发狂的诗人，像海子扑倒在麦地一样，每每作诗，汗如雨下。直到腰酸背痛，直到深深弯下的腰再也直不起来。
十月，祖母的诗歌成熟了。稻子沉甸甸地向祖母鞠躬；玉米棒子笑了；一大群花生孩子也打赌般地从土层之下乐哈哈地跳出来。祖母的诗集出版了，祖母的诗集养活了祖母的八个子女。
然而好景不长，祖母的笔再如何勤劳，也迎来了作品出版的低潮期，因为土地回到了集体。那么多的格子，给了一群群写手共同地去写，结果也喂不饱祖母的子女。那些年，我四伯父和我父亲因饥饿而相继辍学，我小姑妈因饥饿而早夭。这段时间里，祖父在文革的折磨下也过早地离开了祖母和自己的子女。
如此熬到我出生几年后，田地又回到了我的家里。此时，年迈的祖母早已把爬格子的笔，传给了她的子女。
田园间，我的父亲和母亲有说有笑地在自己家的土地上，播撒着诗行，躬耕着散文，给自己的小说施肥。
无数个这样的文学家，年复一年地膜拜着自己的土地，养活了读者，弯曲了自己的背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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