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写给她】+梦里也幸福(原创首发)

【写给她】+梦里也幸福
文/萍庭鹤　　
　　外婆您好：
　　十一年没有见到您了，十分牵挂。
　　今天是您的节日，也是天下女人的节日。写这封信的时候，我呆在办公室无论如何静不下心来，因为实在太想念您了。您是个让外孙至今佩服之至的女人。
　　最想念您给外孙悄悄带来惊喜的时候。
　　小时候，父母老是为了农活把我丢到您家里。可是您带给我的幸福，是我终生难以忘怀的。记得您每次上山打柴或者是种地，间隙总是会采摘很多红透的野草莓用桐树叶做的荷包包好，回家时偷偷塞到我手里。看到红得让人垂涎欲滴的草莓，我兴奋得饭也不吃了。那个童年的草莓甜味，我再也没有尝到过。虽然如今大小水果店里的草莓花样繁多，但是没有一颗比得上您采摘的那个甜味甘爽。那种带着桐树叶香山泉清凉滋润的的甜味儿，是水果店里无法企及的。更无法比拟的是，吃了您的野草莓，肠胃通达舒爽，可是到水果店买的草莓，吃了就泻肚子。

　　当野草莓还没有出来的时候，您总会爬上油茶树采摘青绿可口的茶苞果，每次种地回来，用桐树叶做的漏斗，在您放着大捆柴禾的背篓里面。走进家门看到我在晒谷场玩耍，就会笑呵呵地说，来给你一个东西。我知道肯定会有惊喜，就欢蹦乱跳地跑过去，等您精心的赏赐。果然，那十分精致的漏斗叶子里面装满了可口的茶苞果。您说在山上用清亮的山泉水洗过了，趁着凉爽吃吧。放进嘴巴里面一咬，那清脆的舒爽至今垂涎。旁边的小伙伴呆呆看着我享受神仙般的大餐，您总是嘱咐，给小伙伴也发一个试试，我小气地挑最小的一个给他们，他们咬着，竟然也笑了。吃了您带回来的礼物，我至今白皙的皮肤，不管季节如何变幻莫测，从来不会过敏。真是太神奇了。

　　现在想来，不知您劳累艰辛的日子，如何擦着大把汗珠，爬到高高的油茶树上采摘那美味的？您也是年过花甲的人了。想着这个事情，眼睛总会无法遏制地湿漉漉起来。

　　其实，您是个民间故事高手。
　　记得您说，小时候经常会看到老虎，老虎靠近的时候，您就躲进一个石窠臼里面大气不出，老虎会从身边大摇大摆走过去。您说，其实只要不招惹它，它不会轻易吃人。您还说看到过土匪。那时湘西土匪世界闻名。土匪不能撞见，只要撞见必然倒大霉。有一天村里来了土匪，一个瘫痪的年青人没法跑掉，躺在床上被土匪抢东西时撞见，土匪不由分说朝着他腿上就是一枪，子弹打通年青人的双腿，奇迹发生了，他站起来跑掉了。土匪以为神仙下凡，丢下东西吓跑了。

　　后来在父母大人的安排下，您出嫁了。对做媳妇的那本经您念得很透。每次回娘家，您都会把包裹摊开在大堂，当着公公婆婆的面，包好自己带回娘家的东西。您说这是礼数，不能让公公婆婆不放心。那些没有教门的女子总是会偷偷摸摸地带着包裹回娘家，在旧社会这是不允许的。

　　后来前外公不幸病故，您说要在婆婆家里守孝三年，才能改嫁。公公婆婆不同意带走孩子，您只好万般无奈改嫁给外公。每次到公社去修水库的时候，总是在半夜跑回家里看看孩子，顺便把中午省下的馒头送给孩子。因为外公当过旧社会的甲长，经常被押到公社挨批斗。外公很聪明，每次总是笑眯眯的样子，斗他的人看着就笑了，叫他站一边去。批斗过后被押到堤坝上夯土，外公夯着夯着就倒下装病，批斗的人又叫他站一边去。外公当甲长的时候也是这样。乡公所每年要各保长甲长操练，外公每次操练的时候就会倒地，指挥区长叫外公站一边去。外公旧社会吸食过鸦片，解放后戒掉了，但精力不好。我很奇怪，外公怎么能买到鸦片呢？您说外公家是个身穿长袍的少爷，吸食鸦片就像如今的人抽烟一样自然。十几年把大家业给抽没了。这个倒好，解放时外公家还被评上了贫农。这在解放时是很荣耀的。后来有了五个孩子，加上外公和前外婆的大儿子，母亲是老三。前外婆在孩子满月过后，患伤寒躺在火塘边，不幸被火烧着过世。

　　母亲少年时代，正好是全国下放食堂的时候，锅碗瓢盆全部上缴，全村到一个食堂吃饭，大人每天半斤米，孩子每天四两米。孩子饿得哇哇大哭。您向食堂厨师讨要一点锅巴，给孩子填肚子。但厨师经常会骂您，说天天讨，哪来那么多？您无奈，只好半夜回家偷偷把自己种在深山里的南瓜带回，用坛子炖熟分给孩子吃。为了抢修水库，遇到过节，队长会把自己和厨师吃剩下的油炸粑粑每人分一个，您晚上带回油炸粑粑，分成六分给孩子吃。孩子们吃完就眼巴巴看着您，您只好喂点南瓜吃。

　　我刚刚出生时，文革还没有结束，您的大儿子在大城市读大学，三年没法联系上，每次到公社修公路，您都会问有没有来信。我三岁时文革结束，您终于收到大儿子来信，说大学毕业了，在军队工作。后来告诉说，在文革时候，是从死人堆爬出来的。我读小学的时，您的小儿子读中学。大城市来了一封信，说是让您过去带孙女。您二话没说，把家里的事情交代几个孩子，说小时候没有抚养大儿子，现在他需要帮忙必须去。在大城市住了三年，您回来了，说孩子读书就不用带了。您说那边很好，就是北方菜吃不习惯。母亲的婚事是外公做主的，外公很骄傲，说给爷爷家里送了三个好媳妇。因为两个叔叔的婚事也是外公介绍成功的，外公很骄傲。在我印象中您没和外公吵过架。您和身边的人从来没有大声说过话。就是邻居找茬用大石头把您的瓦背砸了个大窟窿，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不和他计较。记得有一次一个赤脚医生，在您感冒的时候，用错了药，都说您变成哑巴了。可您睡过三天三夜后醒了。也没有找医生理论，只是后半生再也不吃赤脚医生的药。您总和我们唠叨“忍一时之气，免百日之忧”。

　　您千辛万苦等到小儿子大学毕业，在大城市参加工作，却坚决不答应到大城市定居，说要守住祖业，要等到老四成家立业，要把老四的孩子带大。您很少到两个女儿家里去。记得您每次去，我都像过年一样高兴。除了带给我们水果糖，还会在路上捡回一捆柴禾。我每次帮您卸下柴禾总是笑着说，这是最好的礼物。您总是笑呵呵地说，不能空手进门。

　　等我读高中时，两个儿子经常给您寄零花钱。可您总是把钱放在一个布袋子里。等到我们拜年回家之前，您总会偷偷在我们背包里藏了机关。出门的时候，总是不露馅地叮嘱路上小心，没带什么，只几个糯米粑粑。回到家母亲换洗背包，竟从背包的插袋里面搜索到您的机关，原来里面藏了压岁钱。您的这个手法，一直到外孙参加工作。这个举动多少次弄得外孙热泪盈眶。还记得小时候，盛饭的时候，一满碗米饭，吃到下面就会发现暗藏的玄机，下面覆盖着大块的猪头瘦肉，这可是农村人最舍不得吃的尤物。

　　虽然您自己生活过得很朴素，但左邻右舍有个大小喜事，您总是带上几升稻谷、一包花生上门贺喜；而且不厌其烦。道喜完毕，东家请吃饭就再三推辞，实在推辞不过就叫小孩子代劳。其实我们明白，您是借此让我们尝尝大餐的美味。等到闲暇的时候，您总是叫我们一起炸油粑粑，等到香喷喷的油粑粑出锅，您总是端上一盘送到东家西家，给邻居尝尝口味。

　　您的故事很多很多，外孙一辈子也写不完。
　　在今天这个节日，外孙给您写了这封信。等信写完的时候醒来，才记起您其实不识字。其实您在十一年前就已经离开了我们，但是我们总是觉得您就在身边。如果不是那么多过去的劳累，也许您现在近百岁的身子骨肯定硬朗。您去的时候，亲人都哭得很伤心，村里的人全部哭得一塌糊涂。就连当年砸烂您家瓦背的人也嚎啕大哭……

　　虽然知道您不识字，但是外孙还是得在这个特殊的日子，把这封信给您写完，并声泪俱下地给读给您听，相信冥冥之中您一定能听得到！

　　因为，您是感动上苍的最好的女人！ 牵挂终身的外孙
2017年3月8日草于沅水江畔[copyright][/copyrigh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