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等大事

头等大事 　　上班路上，手机在响，停了车子看一下，是舅舅打来：上班了？嗯，我给你说啊，推头的话你就赶紧腊月里推，别等到正月。 　　我忍不住笑了：没问题。您说了，我肯定照办。不过，怎么了这是，往年没提过这事啊！ 　　那边舅舅好似有些赌气嗔怪的意思：我不提谁提？这么多舅舅们，人家哪个愿意？ 　　他是亲娘舅，又因为工作关系，我和舅舅离的最近，说话也就显得亲近些，别的当家舅舅们没人说，所以他要说。 　　“正月不推头，推头死舅舅”，这句话怎么就传起来了？不知道。反正我们这里人们大多这么说。往年每到春节前一段，理发店里就非常忙，从早5点开门，到晚上12点，就没停过。店里还排队坐得满满一屋子。理发师手里一直不停，没空吃饭，实在饿的慌了，叫孩子过来往嘴里塞口蛋糕，手里还是停不住，这一屋子人都在那里等着呢，都在一天过年，怎么能停得下？这样情境，从年前半个多月就开始，一直持续到大年廿九才算结束，理发师也拖着两条肿腿回家，一边过年一边消肿。而后，整个一个正月都是淡季，没人理发。一直到“二月二，龙抬头”理发店里才一次爆满。憋长了一个多月的头发，需要清理掉，也正好博个“龙抬头”的口彩。 　　如此盛况，不知道在全国来说占多大比例，反正我们这里方圆百里是这样。其原因，有新添的时尚因素，因为小媳妇大姑娘，还有一些老太婆们要在年前里理发，要漂染，要烫出各种花型。要漂漂亮亮的过个年，有亲戚要来往，头发紧贴着脸面，不打整怎么行？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受了那道“咒语”的钳制。 　　关于“正月不推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像也有过考证。学术性的说法，说可以推衍到明末清初。那时候推头可是名副其实的“头等大事”，因为涉及到政治问题，正所谓“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按清政府的意思，就是要剃发梳辫，才能证明自己江山一统。但按一些明末遗民的说法就是要誓死护发的。但又实在抗不过，于是就编出个说法“正月不剃头，剃头死舅舅”。给自己争出一个月的时间阵地，也算是个小胜利吧。也有人说，其实并不是“死舅”，而是“思旧”，是表达自己思念旧朝的意思。 　　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反正人们对于自己的头发往往都重视的很，那可不是简单的一撮毛而已。儒家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轻易动的；曹操可以“割发代首”，割发就算是砍脑袋；现在美女们认为头发是自己的旗帜，青年小伙子觉得头发就是个性的代名词，要么剃到精光秃瓢，要么染成鸡毛掸子，甚至作诗云：头可断，发型不能乱。总之，头等大事从来不可忽视。 　　不说太远，我们绕回来，印象里舅舅不是很在意我的头发。记得那时，也是刚过年，当然是在正月。我去姥姥拜年，也许就是去玩。舅舅在一旁看不过眼了：怎么头发这么长？这么难看。过来！他拿把推子三下五除二给推短了。好似后来也有街坊在问：唉呀，你怎么推头了？不怕你舅舅打你？
回答：我舅舅推的。 　　对方只好接受：哦！外甥的头发，在正月里是专给舅舅长的，留去自然由他，别人不好多管。——那时候的舅舅年轻力壮，又心灵手巧。会开车，会电焊，地里一把好手，村里还在当个队长。他不信什么说道，按乡村说法叫做“浑不论”，按文词叫做“子不语乱力怪神”。 　　可今年，舅舅怎么突然就想起这事儿了？不明白。想来想去不明白，或许只是一个原因，他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