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槟榔坪 ·古柳

2022-01-17叙事散文澧水寒儒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0:33 编辑

槟榔坪 · 古柳到槟榔坪,开始,我有些怀疑古人的智商:简单的安逸和知足常乐似乎就成为了慰藉自我的名词。比如,就这……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0:33 编辑 <br /><br /> 槟榔坪 · 古柳
到槟榔坪,开始,我有些怀疑古人的智商:简单的安逸和知足常乐似乎就成为了慰藉自我的名词。
比如,就这槟榔坪的名号来说,这槟榔二字就有着风马牛不相及的意味,因为,此地既不是热带,又不生长槟榔树,何故草率命名?纠结好久,只好信了朋友关于传说、关于谐音的解释。而就坪字而言,于此却是毫不沾边的称谓。
槟榔坪是典型的山地、喀斯特地貌。四周是绵延的群山,看不出一点缺口。我知道山的那一边还是山,目光无法穿越。信念也变得有些僵硬。这些山亦非丘陵地带的山,缺少温润的沙土和黄土,不可以用来种植谷物。目光被这些雄伟的山反射回来,心中也多了一种沉重的压抑。这样的地理环境充其量来说,只算作一个盆地,微缩的盆地。人们却谓之坪,实在令我有些讶异。
槟榔坪严重缺水,地表是无法保存水的。从槟榔谷过来,一直见得河床上遍布许多鹅卵石,水渍的痕迹明显,却并不生长着水草。所以就稚拙地以为,这样干涸的河床可能是生命的禁区。
行走在槟榔坪的公路上,我看到了不少依路而建的屋舍。这些房子有的已经初具规模,有的在向着二层小楼努力,并穿着各色的衣服。河床上干涸着,阳光落下,反射着幽微的光芒。水,从何而来?我心里暗想。只见路旁有一个5平米左右的蓄水池,有源源不断的进水。朋友说,水是通过电灌设备从遥远的茅岩河抽上来的,用就放,不用则关。用过的水,还需经过二次利用,比如供牲畜饮用,浇地用水,修建房子用水。
路上,还见得一位老妇人,就着洗过菜的水在洗衣。阳光下,她显得那么从容,丝毫没有窘迫的样子。我们也并不以异样的眼光去看她,其实,她却为习以为常的我们上了一课,我们的心里更多的是感激。
路旁的地里还顽强地生长着时蔬,不过,一律耷拉着脑袋,显得没有精神。尽管如此,我还是有些震撼。
平日里干涸的河,保存着运动的轨迹,逶迤着从山脚而过,我们看不出一丝河的尊严和威严。在靠近人家的地方,干涸的河床两岸却生长着一棵棵古老的柳树。这些柳树不是垂柳,而是麻柳。那一棵棵麻柳树高大、枝繁叶茂,与周围的植被形成鲜明的对比。那一棵棵麻柳树庞大的根系牢牢地盘住脚下的土地、石块。那一根根根须就是一把把尖刀,以强大的力量,向下,向下,直抵有水的土层,吸收赖以生存的水分、矿物质。
此地,恐怕垂柳是不能存活的,垂柳的柔弱性质,决定只能是柳永《雨霖铃》词句里的“杨柳岸,晓风残月”的那一种。自然,也入不了生活在这里人们的法眼的,他们祖先的认知鞭辟入里。
这些麻柳树,横着枝柯,生长也毫无规则。以我们素常的眼光来看,这根本算不得什么奇迹。因为这些麻柳树与那些珍贵的银杏、楠木根本就无法类比。那些古老的麻柳树,一律黑黢黢的树干,弯曲着身子,显得历经沧桑的模样,仿佛不能承受生命之轻,但又那么挺拔,似乎把一切苦难淡看。细看,麻柳树上那些古朴的纹路,显得清晰而质感。树干上,有风吹过的痕迹,有雷劈过的伤痕。麻柳树不卑不亢,摁着苦难,把自己与这方热土融为一体,坚韧地活着。一棵棵古老的麻柳树,不仅以强大的内心养活着自己,还供养着那自进化以来就别有居心的斛蕨。那一丛丛繁茂苍翠的斛蕨,一副骄傲的模样,引人产生错觉。而寄人篱下的感觉,估计只有斛蕨还这样自以为是,颠倒黑白,混淆视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这些古老的麻柳树,似乎天生就是一个个化外之人,对于苦难、侵轧、掠夺,早已置之度外。其实,这些古老的麻柳树,却是一个个挫而弥坚的诗人。它们向风吟诵着句子,向阳光显露着诗情,向人们传递着强大的心灵力量。有了这些古老的麻柳树,修饰着、守卫着、坚守着故乡。槟榔坪,似乎就真正像一个理想状态的坪了。
就这样想着的时候,我的眼前出现了被精心侍奉的稻田。那些稻田,还尚存着水。要在这极度缺水的地方做成水田,其难度可想而知。此地虽极度缺水,但并非天不下雨。若是一旦到了春夏季节,山洪肆掠,浊黄滚滚,奔泻而下,无可阻挡,浪涛涌向槟榔谷的槟榔洞,然后直抵地缝,汇入茅岩河。只是这样的大水,来的快,去的也快,根本不能在河床留存。而那奔涌而来的洪水,却是极具破坏性的。这些古老的麻柳树就充当了保卫家园的卫士。想来,那些埋首于地下的先民真是充满了睿智和朴素的智慧。
而要做好那些田,想必需要在春季降水的时候,抓紧时间将看似蓄满水田的水及时利用,将田做好,直至做成有如糯米团黏糊,保守住那弥足珍贵的水,这个过程需要花费的心力是一般人的几倍。一面是大雨倾盆,一面是要做好供养生命的水田,似乎又是一个极端的矛盾,而人们就是这样不可理喻地适应着。是古柳谕示了人们生存的法则和要义,还是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地域的生存方式?作为一个闯入的局外人来说,我想我历经了一次至真至纯的生命的洗礼。
其实,在槟榔谷的时候,我就见得了那一条条悠闲于河滩上吃草的水牛。那些水牛是那么柔和恬静,似乎改掉了身心的某些需求。这与水乡的牛有着极大的区别,似乎在这,连水牛也习惯了无水的日子。
缺水,注定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生活是艰涩的。朋友介绍,三十年之前,一个家里必须配备一个人到遥远的洞子坊去背水。尽管此事已经成了过去式,但是谁也无法忘记。日子一天天过,面对,就好像那来之不易的水喝得苦涩一样,是心灵的一道伤痕。想来,若是我就应该选取措施,背井离乡,另外寻求生存的环境。我是一个对故乡没有特别感情的人,总是习惯以随波逐流的思维方式决定行为方式。只是在这儿,我并没有找到知音。那一棵棵古柳,给予人们的启示,胜过了时下随波逐流般的摇旗呐喊,人们内心坚定得已如磐石。这一点,事实胜于雄辩。我发现那些土地开凿而成的稻田,残留的稻茬很高,完全不像手工收割的样子,此外,稻田里还残留着车辙的印痕。一看,就骤然明白,这些稻田的收割,也是运用的收割机。看来,与时俱进在这个偏远的山野也同样具有生命力,乡野也并非惟有穷途末路、溃不成军那样悲惨。
槟榔坪的天空很蓝,洁白的云朵静静地漂浮。秋天的时节,是那么宁静。鸟儿依然还是那么自恋,喜欢独自倾情歌唱。简易的公路上,依然可见得有不谙世事的孩子在玩耍,他们的眼神是那么纯净,就像那天空一样清澈明亮,引得我们慨叹不已。
朋友告诉我,其实槟榔坪不仅有美丽的山谷-----槟榔谷,还有较为丰富的铁矿。说话之间,一辆运输铁矿石的大卡车,像一只负重的蜗牛缓缓而过,不时还有红色的铁矿石散落。
朋友在这里工作过八年,对于槟榔坪就了如指掌,叙说起来娓娓道来。他告诉我们,当年贺龙带领的工农红军,就从此路过进入四川,他们在槟榔坪的一户人家杀过骡子,至今还保存着那些拴马桩和石臼。自然那时也有不少人参加了贺龙领导的工农红军。
槟榔坪虽为艰苦之地,但人们还是那么热情。大家一路行走,觉得有些困倦了,就站在阴凉的地方歇息,于是有老妪提出了板凳让我们坐。推辞不过只好依从。户外行走的人,是不太注意保洁的,既然有人再三强调,我们也只能如此。
槟榔坪的乡野,有纯天然的蜂蜜和土鸡蛋。一道行走的朋友很是艳羡,于是,放纵了一回,买了好几斤蜂蜜。那粘稠、金黄的蜂蜜散发出浓郁的香味,引人垂涎三尺。当地人家自产自销,有人买就卖,倘若没人购买就自己享用,算不上奢华,仅仅是享受乡野的自然馈赠而已。土鸡蛋,绿色,本真,瞅见,我们习惯城市的眼眸,眼前突然一亮,几乎让我们堆上所有的形容词。还有,看着那自由行走啄食的土鸡,激动万分,好想据为己有。
或许越是偏僻的山野,就越有浓郁的乡土情结吧。他们有着强大的内心和安然自若、泰然处之的心理调节能力。或许,在他们的眼里,一处广阔的土地,就是一处充满了希望的坦途。可以种植乡心,可以种植希望,可以安抚内心,可以医治附加于大地上的疼痛。
行走在槟榔坪的山野,我想,槟榔坪因了自身的那份张力和期望,也会逐渐变得富裕起来。最为可能的是,或许在某一天,那美丽的槟榔谷就被开发利用了起来,人们不就是熬出了头吗?
只是,人们也并非如我想象的那般沮丧,他们没有我们这般脆弱和多愁善感,他们的内心是那么坚强。单看那遍布河岸的古老的麻柳树,人们的心情就会变得开朗起来。因为,凝睇一眼那一棵棵古柳,就仿佛与祖先进行了一次神形契阔般的深度交流。
我一直以为,只有物质丰腴了,精神上才能愉悦,其实,这只是一个简单、片面的判断。我在槟榔坪的所见,就不断修正着我的观点。看着那一排排遒劲而又不失沧桑的古老的麻柳树,看着那安放于高山中间的槟榔坪以及人们自然、恬淡的微笑,我知道在我自以为是设置的理想的境界中,居然还有反例,比如这儿的人们,他们依然在为乡土长存,为理想不竭奋进,享受着过程中的貌似简单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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