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痴姨
2022-01-17抒情散文任意
我五姨是个傻子。小时候得了小儿麻痹症,落下的后遗症。那时候,一直是我老娘的心病,他们担心没人娶五姨。在我的记忆里,姥爷是一个很干净的瘦小的老头儿,冬天包着个白羊肚子手巾,夏天戴一顶竹草帽儿。姥爷的脾气很倔,从来不多说一句话。我们表姐们表兄弟……
我五姨是个傻子。小时候得了小儿麻痹症,落下的后遗症。
那时候,一直是我老娘的心病,他们担心没人娶五姨。
在我的记忆里,姥爷是一个很干净的瘦小的老头儿,冬天包着个白羊肚子手巾,夏天戴一顶竹草帽儿。姥爷的脾气很倔,从来不多说一句话。我们表姐们表兄弟很多,每到过节的时候到要到他家去串亲戚,谁要在他的平坦清洁的院子里挖上一个坑儿,他也会大发脾气。
院子的南边有一棵枣树,弯弯的树身,枝叶茂盛,每年都挂满枣子,把枣枝压得垂在地面上。十几个孩子眼睁睁的望着枣子直吧嗒嘴儿,没有一个敢伸手的。只有五姨才敢大把大把的摘枣子。姥爷见了最多哄几句,五妮儿听话,早还不熟呢。从来都不见他对五姨发脾气。当时我还想,我为什么不是五姨呢。
后来五姨终于嫁人了。一个满脸黑麻坑,比五姨大十多岁的黑男人就作了我的姨夫。过了不到两年,却又把五姨送回娘家。听大人的话音,是嫌五姨不生育。这下我姥爷姥娘的头发一夜之间白了半头,五姨却乐得不知愁滋味,天天在枣树底下的草苫子上唱儿歌。
小白妮儿拾棉花
一拾拾了个大甜瓜
爹咬口娘咬口
一咬咬住白妮的手指头
白妮白妮你别哭
我给你买个拨浪鼓
白天拿着玩夜里吓老虎 听着五姨的歌声,姥爷的眼里更添几分阴郁,姥娘在做好每顿饭之后,便喊五姨吃饭。五妮儿,吃饭喽!五姨便懒洋洋的跑过去吃饭,吃晚饭,就再回到枣树底下唱儿歌。 大约过了半年,又有人做媒,五姨二次嫁人。我现在的五姨夫是个忠厚老实的庄稼人。当时只因家里穷,弟兄多;一直没有成亲,姨夫也比五姨大十多岁。他家里姥姥家足有十五里路,每次都是姨夫带五姨回娘家。大约有两年,衣服一直坚持着。后来五姨就认识路了,姨父有时有事就让她一个人回娘家。从姨家到姥姥家正好路过一所联中,那时我已经是这所联中的一名学生了。有一天中午放学了,轰轰的人流从学校的大门口往外涌。刚走出校园,看见几个学生正追着一个人扔砖头,坷垃。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看见前面被追赶的那个人双手抱着头,拼命的往前跑,后边的几个孩子边起哄边向前扔砖头。再仔细看前方那人的背影,似曾眼熟,我急忙跑过去看个究竟,却是我的五姨。当时我的血液一下子冲到脑门子上,顿时脸色大变,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我奔跑过去,像一头发疯的小狮子,暴跳如雷,怒骂连天,拾起地上的砖头瓦块朝那几个孩子没头没脑的扔过去。此时,我已经泪流满面了,那几个孩子被我的举动镇住了,都吓得不敢动了。我留着泪本乡五姨,五姨看见是我,连忙想我求救。莲莲,他们投我,我怕,快送送五姨。 此时此刻,我幼小的心灵一下子长大了,增加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责任和义务感。拉着五姨的手,好像拉着我的母亲。想刚才五姨被欺负的情景,我的心隐隐作痛。我真想把那几个孩子狠狠地揍一顿,只可惜我那时还是一个未满十二岁的柔弱少女。 有过这次事件,我的心一下子变得很沉重,改变了对世态美好的信赖,也增加了我的警觉性。每次放学,我总是先朝那条路的两边搜寻一下五姨的影子。我知道她并不是天天去姥姥家,可我是怕她再遭劫难。 后来,姥爷姥娘相继去世。妗子几次嘱托五姨,没爹没娘了,别往这边跑了,路远,往你四姐家去吧。于是五姨就经常去我家。
那时,我已经是高中生了,弟弟妹妹也都是初中高中的学生,看见五姨破衣烂衫、蓬头垢面的呆样儿,都好像不高兴的样子。五姨有时到了我们村,蹲在树下或井台边,不敢进我们家,有时邻居发现了告诉我们,气的弟弟妹妹跺脚直吵五姨。我就把他们俩骂一顿,不许他们产生那种情绪。五姨虽不属正常人,但它更需要保护,需要尊重。每次都是我骑自行车把五姨送走,哪怕我有事,我也要把五姨送回去采去办事。我觉得我唯一能为五姨做的就是这些了,我还能怎么做呢。 后来,我长大了,也没考上大学,当了一个民办教师。有人给我介绍对象,我一直不想愿意。那时我有一个想法,找一个理我五姨家很近的村子,或是我五姨的那个村子更好。这些年来,我一直担心有人欺负五姨,我虽不是五姨的女儿,可我总觉得有一种女儿的责任,应该保护她。结婚十几年,五姨也没给姨夫生下只男半女,这对姨夫来说都是一种不公平。为了替他们弥补这种缺憾,为了给五姨和姨夫一种安慰,我想我应该照顾他们。 偶然的一个机会,有人给我介绍一个乡医院的大夫,是五姨村上的。我们见了几次面,当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他时,他竟然提出不谈了。以后又是同样的原因吹了两个。 也许我与五姨无缘,尽管五姨在我的心目中与我的母亲平起平坐,我一直想陪在她的身边时候她,保护她。最终还是嫁到离五姨近百里的小县城。结婚以后,对五姨的牵挂一只放不下,每年的春节和中秋节,我无论如何要去看望五姨,一是拜望五姨的兄弟妯娌,要他们照顾五姨,也证明五姨是有亲人的,并且在亲人的严厉的位置是很重要的,二是姨夫的心里也会得到些安慰,多半辈子有一个傻子陪伴钟声,连个香火也没续上,姨夫太可怜了。如今五姨已年过半百,一头乌黑的头发油光可鉴,已发胖的身材倒给她增添几份富态。姨夫却与五姨相反,黑瘦苍老的脸像个核桃皮。半辈子为五姨洗衣做饭,干活喂牲口,唯一让他轻松、给他安慰的是五姨的儿歌。几十年来不变的韵律每天伴他入眠,是他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依赖-----
小白妮儿拾棉花
一拾拾了个大甜瓜
爹咬口娘咬口
一咬咬住白妮的手指头
…………..
一拾拾了个大甜瓜
爹咬口娘咬口
一咬咬住白妮的手指头
白妮白妮你别哭
我给你买个拨浪鼓
白天拿着玩夜里吓老虎 听着五姨的歌声,姥爷的眼里更添几分阴郁,姥娘在做好每顿饭之后,便喊五姨吃饭。五妮儿,吃饭喽!五姨便懒洋洋的跑过去吃饭,吃晚饭,就再回到枣树底下唱儿歌。 大约过了半年,又有人做媒,五姨二次嫁人。我现在的五姨夫是个忠厚老实的庄稼人。当时只因家里穷,弟兄多;一直没有成亲,姨夫也比五姨大十多岁。他家里姥姥家足有十五里路,每次都是姨夫带五姨回娘家。大约有两年,衣服一直坚持着。后来五姨就认识路了,姨父有时有事就让她一个人回娘家。从姨家到姥姥家正好路过一所联中,那时我已经是这所联中的一名学生了。有一天中午放学了,轰轰的人流从学校的大门口往外涌。刚走出校园,看见几个学生正追着一个人扔砖头,坷垃。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看见前面被追赶的那个人双手抱着头,拼命的往前跑,后边的几个孩子边起哄边向前扔砖头。再仔细看前方那人的背影,似曾眼熟,我急忙跑过去看个究竟,却是我的五姨。当时我的血液一下子冲到脑门子上,顿时脸色大变,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我奔跑过去,像一头发疯的小狮子,暴跳如雷,怒骂连天,拾起地上的砖头瓦块朝那几个孩子没头没脑的扔过去。此时,我已经泪流满面了,那几个孩子被我的举动镇住了,都吓得不敢动了。我留着泪本乡五姨,五姨看见是我,连忙想我求救。莲莲,他们投我,我怕,快送送五姨。 此时此刻,我幼小的心灵一下子长大了,增加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责任和义务感。拉着五姨的手,好像拉着我的母亲。想刚才五姨被欺负的情景,我的心隐隐作痛。我真想把那几个孩子狠狠地揍一顿,只可惜我那时还是一个未满十二岁的柔弱少女。 有过这次事件,我的心一下子变得很沉重,改变了对世态美好的信赖,也增加了我的警觉性。每次放学,我总是先朝那条路的两边搜寻一下五姨的影子。我知道她并不是天天去姥姥家,可我是怕她再遭劫难。 后来,姥爷姥娘相继去世。妗子几次嘱托五姨,没爹没娘了,别往这边跑了,路远,往你四姐家去吧。于是五姨就经常去我家。
那时,我已经是高中生了,弟弟妹妹也都是初中高中的学生,看见五姨破衣烂衫、蓬头垢面的呆样儿,都好像不高兴的样子。五姨有时到了我们村,蹲在树下或井台边,不敢进我们家,有时邻居发现了告诉我们,气的弟弟妹妹跺脚直吵五姨。我就把他们俩骂一顿,不许他们产生那种情绪。五姨虽不属正常人,但它更需要保护,需要尊重。每次都是我骑自行车把五姨送走,哪怕我有事,我也要把五姨送回去采去办事。我觉得我唯一能为五姨做的就是这些了,我还能怎么做呢。 后来,我长大了,也没考上大学,当了一个民办教师。有人给我介绍对象,我一直不想愿意。那时我有一个想法,找一个理我五姨家很近的村子,或是我五姨的那个村子更好。这些年来,我一直担心有人欺负五姨,我虽不是五姨的女儿,可我总觉得有一种女儿的责任,应该保护她。结婚十几年,五姨也没给姨夫生下只男半女,这对姨夫来说都是一种不公平。为了替他们弥补这种缺憾,为了给五姨和姨夫一种安慰,我想我应该照顾他们。 偶然的一个机会,有人给我介绍一个乡医院的大夫,是五姨村上的。我们见了几次面,当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他时,他竟然提出不谈了。以后又是同样的原因吹了两个。 也许我与五姨无缘,尽管五姨在我的心目中与我的母亲平起平坐,我一直想陪在她的身边时候她,保护她。最终还是嫁到离五姨近百里的小县城。结婚以后,对五姨的牵挂一只放不下,每年的春节和中秋节,我无论如何要去看望五姨,一是拜望五姨的兄弟妯娌,要他们照顾五姨,也证明五姨是有亲人的,并且在亲人的严厉的位置是很重要的,二是姨夫的心里也会得到些安慰,多半辈子有一个傻子陪伴钟声,连个香火也没续上,姨夫太可怜了。如今五姨已年过半百,一头乌黑的头发油光可鉴,已发胖的身材倒给她增添几份富态。姨夫却与五姨相反,黑瘦苍老的脸像个核桃皮。半辈子为五姨洗衣做饭,干活喂牲口,唯一让他轻松、给他安慰的是五姨的儿歌。几十年来不变的韵律每天伴他入眠,是他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依赖-----
小白妮儿拾棉花
一拾拾了个大甜瓜
爹咬口娘咬口
一咬咬住白妮的手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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