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香里经过

在花香里经过
　　　　
　　这世上，总有一些人记得你，就像风会记得一朵花的香。凡来尘往，莫不如此。
　　 ——题记
　　这个时节是我所深深喜爱着的，因为所有的桂树都邀约好了似的，一路之上，金桂是一树灿黄，银桂是一树香雪，那些小小小小的花朵儿都晶亮着娇俏的眉眼，鲜灵灵地打量着这个秋日里沉郁或者端凝的世界，那些袅袅的香就那么自然地散开来，散入鼻息散入肺腑，以其天然且恬然的安详。
　　我便时常里微笑着，和她们对视或者低语，因为我想告诉她们，我的桂树也是一树雪白一树芬芳。
　　其实，我的桂树已经开了很久了，她静静地住在阳台上，住在阳光的影里，静静地开，开满高高低低的洁白，开满远远近近的恬甜，一簇挨着一簇，一茬接着一茬，烁烁光华簌簌生香。一直以来，我只是不说，不说满室的清芬满室的甜香，不说在花香里回归，不说回归花香。在花香里睡去，在花香里醒来，是多么惬意多么安然的奢侈静好呀，我和桂树，桂树和我，我们是如此小心地守望，又是如此切切的欢喜。
　　一
　　我和张姐坐在树影里，风将桂树的香从围墙外送进来，整个校园也就浸在恬静的浓香里了。
　　这是个略略闲适的时刻，运动会径赛项目预赛刚刚结束，孩子们都激动地在草坪上跑来跑去，等着宣布决赛名单，他们总是精力充沛，跑到哪里阳光就跟到哪里。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张姐突然说：“你不知道，我们这次高中同学聚会，我做了一件我自认为有意义的事。”
　　“哦？”我感冒了，头很疼，草坪上的阳光有些耀眼。
　　“我组织了几个同学去看我们当时的英语老师，因为听说英语老师现在状况很不好。我们去时，才发现确实令人揪心。”张姐继续说道，“一场事故，我们英语老师断了两根肋骨，背也佝偻得不像样子了，家里非常贫寒，无儿无女的，我担心他衣服也洗不了了，就给他买了一台洗衣机。”
　　我扭头望向张姐，她并不看着我，只看着前方，顾自接着说：“一个同学，现在在中石油任财务总监，年薪三十万，当时就悄悄地给老师留了一万元，另一个同学……”
　　“你们真好，真不容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说真不容易，但这个词自然而然就说了出来。
　　“你知道么？老师根本就不认识我们了，他只是默默地流泪，一个劲说，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张姐突然转向我，“但是我们都记得他，记得他当年风华倜傥的样子，记得他那一口流利的英语，我们这些同学英语学得这么好，真是很感谢他呀……”
　　停了停，她突然叹了口气：“我们记得他，就行了。”
　　我默默地伸出手来，轻轻地紧紧地揽着张姐。我知道，在这个时候，任何一句话，便都是多余的了。
　　阳光从叶丛间透下来，安静地打在地上，投影出影影绰绰的斑点。风很轻，叶子们隐隐地清漾，一个个光点或圆或弧兀自闪烁兀自跳跃，于是那些风里涵着的、阳光里贮着的桂香也就似乎越发生动越发清晰起来。
　　二
　　经过园子里那片桂树林的时候，我总会有意无意地望向林子里第三张石桌。桌子上方是一棵开得最为浓烈的桂树，微风漾过时，总会有些细细的花瓣雨轻轻洒下。桌旁总会坐着那对老人，他们总是乐呵呵地依偎着，雪白的短发在风中一颤一颤的，脸上菊一样的笑容亦一颤一颤。
　　花雨下时，老奶奶总会颤颤地伸出手来，那些细细小小的花朵就那么在指间轻轻悄悄地滑过，老奶奶就笑。老爷爷跟着笑，也跟着伸出手来，却将老伴儿头上的花朵儿轻轻拈下来，将桌面上的花朵儿轻轻拈起来，一粒粒地放进老伴儿的手心里去，若有若无的阳光静静地洒下来，洒在一个个相似的醉人的黄昏。
　　但是，这已经是第四天了，我没有发现那对老人的身影，石桌依旧，桂树林依旧，花雨花飞，依旧落地生香，一如一些泛白的旧事，层层复成尘。
　　那么，他们哪里去了呢？出游了？生病了？抑或到别处去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么？我不知道，望着空落落的桌椅，我只是忍不住寂寂地想。
　　第五天黄昏，当我照例走过这片桂树林，照例望向那方桌椅时，呵，他们在呢，他们正在那里呢，他们好好地在那里呢。心竟是一下子轻盈起来，竟是一下子怔怔地喜悦。
　　索性停下来，站在桂树之后，并不惊动他们。看他们轻轻地微笑，看他们如常的欢喜，看他们喁喁地说着些短短长长的话，心下也就跟着欢愉起来，微笑起来。
　　一只鸟自桂树林里飞过，花雨之下，顿时滴落声声清脆的鸟啼。
　　三
　　手机蜂鸣了两声，拿起看时，却是空白的屏幕。心里诧异亦无奈得很。似乎一段时间以来，手机就总是莫名地出现状况，明明开着机，别人电话来时却总是提示该用户已关机，即便面对面坐着，拨打手机时，依然提示该用户不在服务区。当然，更多时候它也是正常的。就像顽劣的孩子，偶尔使些小性子，看着屏幕上的笑脸，也就忍不住乐一下，也就由着它去了。
　　原本LG这款手机第一眼见着时，便打动了我，或许更打动我的的是它的标志性笑脸，由“L、G”这两个字母所组成的笑脸，一只眼睛圆溜溜地睁着，一只眼睛却是孩子样促狭似的微眯着，半明半寐半是清醒半是糊涂半是严肃半是调皮，呵，任你遐想去。我得承认，我是一个感性的人，一些小小的细节便足以打动我，自然还有小小的温暖。
　　手机却是响了起来，原来是小惠。刚摁下接听键，电话那头早就咋呼开了：“你躲到哪里去了？我们十几个人轮流给你打电话，从早到晚，怎么都不打通呀？我们都急死了，再打不通，我们准备报警了哟。”
　　“我们在南山上呢，你都在干嘛呢？找了你一天了。”“赶紧地说你在哪里，雪梅开车来接你……”“我们今天挑的地方是你最喜欢的哟，我们的茶座就在桂树林里呢，桂花茶桂花酒哟…..”
　　呵，南山，南山的桂树林，那里定然是纷纷扬扬的香雪花海，纷纷扬扬的桂花清雨，再加上这些清雅的女子，定然是花如人意，人如花韵了。
　　只是我头重脚轻头晕目眩：“别来接我，我长个翅膀飞来就成了。”
　　“行，行，行。”东梅在那头笑，“雪梅已经出发了，你就飞到半道上和她会合吧。”已经出发了，唉，我的朋友们，这些一直以来疏于联系，但却总记着我的朋友们。
　　折过人行道，去报亭看看有没有心仪的书报，报亭的女子热心地给我介绍着，突然问：“老师，这两天出去开会了吧？没见你去学校呢。”
　　“啊。”突然心里一热，“是呢。”
　　平日里，只是偶尔来报亭挑挑书籍，与她并无过多的言语。更多的时候，她在她的报亭忙碌，我自报亭边经过，看见时，便微笑着点头致意一下。或许某一日我在报亭逗留，听见有学生问好，她便知道我是老师，但她却是留心到了我这两日没有如常去学校。这样素淡的交集素淡的留心真的令我心生暖意。
　　四
　　坐在车里，两旁的桂树渐浓，桂香渐浓，在花香里经过，心上暖玉生烟，原本这世上，总有一些人记得你，就像风会记得一朵花的香。
　　凡来尘往，莫不如此。
　　 [ 本帖最后由 祎水弦歌 于 2010-10-23 09:54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