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人
2020-09-24叙事散文幻中行
我是一个人文/幻中行“我是一个人,我是一个人啊!”发出这样嚎叫,深夜捶胸顿足,哭天抹泪的,确实是一个人,一个真真实实的人。他姓石,五十多岁,曾经是月角村的村长。高大威猛,谈吐非凡。说起天下大事来,总是滔滔不绝。仿佛他能够纵览天下英雄,深知他
我是一个人
文/幻中行
“我是一个人,我是一个人啊!”发出这样嚎叫,深夜捶胸顿足,哭天抹泪的,确实是一个人,一个真真实实的人。他姓石,五十多岁,曾经是月角村的村长。高大威猛,谈吐非凡。说起天下大事来,总是滔滔不绝。仿佛他能够纵览天下英雄,深知他们叱咤风云,背后的幽深曲折。如果有酒,叙述就更加有声有色。正所谓把酒论英雄,古今多少事。大有诸葛孔明之“独居隆中而知天下大势”之风骨。他有诸葛亮那样的八尺之身长,管、毅那样雄才大略,他还是孔夫子的忠实信徒。凡有人家红白喜事,他一定到场,礼仪周到。
按说这样一个人,这村长应该当得潇洒自如。可事实却不尽如人意。关心风云人物的他终于遭遇风云事件。有人说中国人一个一个都像英雄,聚到一起就成了狗熊。不像日本人。日本人可以精诚合作,办好事情。而中国人就不。有人搭台,就永远有人拆台。这话是有一定道理的。列强日侵略中国的时候,有人大谈爱国,却也有不少人卖国。因为那样可以得到别人得不到的利益呀。哦哦,这话似乎扯远了,打住,打住!只讲老石,我说的这个村官。他不只喜欢酒,更喜欢在村委会上发号施令。另一个人也喜欢这号。那个人就是这个村的书记。在我们这个人民作主的国家,党领导一切。三个代表里明确规定的,党是最高的代表。在这里,村长是人民的代表,书记是党的代表,就像矛盾的双方,是统一的,又是对立的。结果表明,人民终究要服从党。老石村长被书记的技高一脚踢出村委会,不仅因为他的手腕不如对手,也许还因为他的好酒成性,每酒必醉。在村长和书记的矛盾斗争中,总之是村长这一方败下阵来。
老石于是更加热衷于酒醉,时常靠酒来发未酬之豪情壮志。他喝酒从不推三阻四,总是很畅快地喝。有一天,他在一个朋友家饮酒。主人为了尽地主之谊,一番劝酒下来,酒足饭饱。余兴未尽而天色尚早,老石不觉有了登楼抒怀的兴致。于是,他看到一道楼就走上去,爬上去。也许是酒喝高了,他轻轻飘的如登云梯,看到上边好多美丽的风景,那些云上面有仙山楼阁。他手足有些不听使唤,有些力不从心,但他登上去了,快要与天齐了,看到天庭那飘渺的台阶了。他一抬脚跨出去,一脚踩空,他从天庭而坠落地府。
有人在楼梯口看到他,已是奄奄一息,不省人事。急忙张罗送往医院。吓坏了家人,吓坏了请他喝酒的主人。他的几个兄弟不是赶紧想法救他们哥哥的命,而是想怎么样去向那家主人讨要赔偿。等到那家主人和妻儿把他送去医院,好容易为他抢救回一条命,已是人事两重天。
起初,他像一个婴儿,除了吃,没有别的意识。他只会张口,而且不知饱饿,凡有就吃。后来,他渐渐可以起来行走了,有了初浅的意识。他还找回了语言,却只是最初的母语——客家话。每每指着面前的食物对妻子说:这个,这个。在老石身体慢慢复原的时候,记忆也渐渐恢复。却始终只会使用简短的客家话表达意见。有时语言不够用,就用笔写,拿出一张纸,或者一个香烟盒,或直接在地上画。他用左手写字,写他所要说的人的名字,或画他所要告诉人的地方的图形。但多半还是无法让人懂得。他只能依附于妻子而生存。以前他在妻子面前可是绝对的王啊,现在成了妻子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过去的种种,如今的遭遇,常会勾起他的无限心事,他脆弱的心脏终于受不了了。家人又筹了几万元为他安装了一个心脏起搏器。第三次生命,告诫他许多事是不可以去想的,一想就可能要命。所以每当有人谈起过去,激活他内心深处那些不愉快记忆的时候,他总是摇头说:“不,不!”他像拂去噩梦一样,拒绝回忆。
一个人从鬼门关走过,有了第二次生命的时候,就是回到人类本初的时候,拥有的是善和真。死过两次,回到本初的老石拥有了这两样。为了更好地照顾他,妻子带他住到了单位的宿舍。他也并不闲着,时常帮助扫地,洗碗。每天早晚烧好一大锅热水,叫左邻右舍的去提。他会非常真诚地对每一个人说:“俺有!俺有啊!”若是有谁推辞不要,他反而不高兴。那一排宿舍,每一个人,他都记着,有时到了晚间,他还站在楼上走廊,等待没去提热水的那个人前来打水。所以常常是下晚班回来,还能提到热腾腾的水洗澡。有人说:老石真是一个好人哪! 这个好人也是一个热心肠。他看到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在一起吃饭,许多人在一起说笑,他也发表意见。指指男的,再指指女的,说:“这两个,可以呀!”于是大家学着他的腔调开玩笑:“可以呀,可以呀!”言语之间少不了许多调侃。 对于老石这样一个废了的人,每一个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他,用异样的语调和他说话。除了他的妻子和儿女,基本上没有人会去接近他,去关心他,更不愿意和他交流。人们忽略他的存在,包括他的兄弟。这一切,他看在眼里,感受在心里。他的简单的语言功能不容许他作任何辩解,他的糟糕的身体不容许他像常人一样工作、生活。他从村长的职位下来,没有了收入,无法劳动。但他没有丢弃勤劳的习惯。每天很早就起来,拾柴,烧水,洗碗,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事。 老石是有故事的,他急匆匆的脚步和嘴里念念不休的絮语显示。他有时热情似火,见人就嘿嘿地笑,可有时却笑得那么僵硬。有时急匆匆地大步走着,嘴里高声地说着什么,像一头发怒的狮子。无人能听懂他说什么。似乎在说别人拿走了他的什么,又似乎不是。 那天晚上,静静的山乡一角,他呼天抢地的哭喊声划破黑夜。他一边哭喊,一边对着他妻子擂拳。妻子的劝说只能引起他更为强烈的怒气。她想到如果他得不到发泄,会对他身体有更大的危害,于是她睡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自己,任他的拳头像雨点一样,砸在身上。他高声的喊叫里有这样一句话:“俺是一个人哪!一个人哪!” 我是一个人,我是一个人哪!这是一头暴怒的狮子对恶劣世俗的强烈抗议。把一个人当人对待,这是多么原始的一样事啊!可人们怎么就不能做到呢? 2011-10-30 [ 本帖最后由 幻中行 于 2011-11-3 22:24 编辑 ]
一个人从鬼门关走过,有了第二次生命的时候,就是回到人类本初的时候,拥有的是善和真。死过两次,回到本初的老石拥有了这两样。为了更好地照顾他,妻子带他住到了单位的宿舍。他也并不闲着,时常帮助扫地,洗碗。每天早晚烧好一大锅热水,叫左邻右舍的去提。他会非常真诚地对每一个人说:“俺有!俺有啊!”若是有谁推辞不要,他反而不高兴。那一排宿舍,每一个人,他都记着,有时到了晚间,他还站在楼上走廊,等待没去提热水的那个人前来打水。所以常常是下晚班回来,还能提到热腾腾的水洗澡。有人说:老石真是一个好人哪! 这个好人也是一个热心肠。他看到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在一起吃饭,许多人在一起说笑,他也发表意见。指指男的,再指指女的,说:“这两个,可以呀!”于是大家学着他的腔调开玩笑:“可以呀,可以呀!”言语之间少不了许多调侃。 对于老石这样一个废了的人,每一个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他,用异样的语调和他说话。除了他的妻子和儿女,基本上没有人会去接近他,去关心他,更不愿意和他交流。人们忽略他的存在,包括他的兄弟。这一切,他看在眼里,感受在心里。他的简单的语言功能不容许他作任何辩解,他的糟糕的身体不容许他像常人一样工作、生活。他从村长的职位下来,没有了收入,无法劳动。但他没有丢弃勤劳的习惯。每天很早就起来,拾柴,烧水,洗碗,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事。 老石是有故事的,他急匆匆的脚步和嘴里念念不休的絮语显示。他有时热情似火,见人就嘿嘿地笑,可有时却笑得那么僵硬。有时急匆匆地大步走着,嘴里高声地说着什么,像一头发怒的狮子。无人能听懂他说什么。似乎在说别人拿走了他的什么,又似乎不是。 那天晚上,静静的山乡一角,他呼天抢地的哭喊声划破黑夜。他一边哭喊,一边对着他妻子擂拳。妻子的劝说只能引起他更为强烈的怒气。她想到如果他得不到发泄,会对他身体有更大的危害,于是她睡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自己,任他的拳头像雨点一样,砸在身上。他高声的喊叫里有这样一句话:“俺是一个人哪!一个人哪!” 我是一个人,我是一个人哪!这是一头暴怒的狮子对恶劣世俗的强烈抗议。把一个人当人对待,这是多么原始的一样事啊!可人们怎么就不能做到呢? 2011-10-30 [ 本帖最后由 幻中行 于 2011-11-3 22:2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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