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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杨花萝卜小亲亲

2022-01-17抒情散文洛风
好美的名字——听到它们,就想起“杨花落尽子规啼”的妩媚春光。珍珠萝卜,樱桃萝卜,圣女果萝卜,袖珍萝卜……都是它的芳名,哪个不娇艳?好俏丽的模样——圆溜溜的,小巧巧的,红艳艳的,玲珑剔透,如小灯笼,如微型太阳,像是从西洋泊来的异类;好美的味道……
    
  好美的名字——听到它们,就想起“杨花落尽子规啼”的妩媚春光。珍珠萝卜,樱桃萝卜,圣女果萝卜,袖珍萝卜……都是它的芳名,哪个不娇艳?
  好俏丽的模样——圆溜溜的,小巧巧的,红艳艳的,玲珑剔透,如小灯笼,如微型太阳,像是从西洋泊来的异类;
  好美的味道——有那种淡淡的甜,甜而不腻,充满水分,微微有开胃的辣,清腆嫩滑,咬起来咯嘣脆,爽得令人舒贴;
  好艳的颜色——红润光鲜,姿容美艳,洋红中带着粉,大红色有点淡,如胭脂,似朝霞,只有水彩方画得出来。
  俗话说:“萝卜上了街,药铺不用开”,“冬吃萝卜夏吃姜,不劳医生开药方”,那是说,萝卜的药用价值大。夸张到抵一个中药铺及所有的医生,这牛皮也忒大了一点,不要药物,不用医生,买萝卜就可以包治百病?笑话。
   还有一种说法是:“萝卜上不了席”,这又在贬低萝卜,说它太低俗,没档次,上不了台盘。果然,在宴席中,只有萝卜的雕刻,或龙或凤,都是摆设,没有萝卜做的大菜小菜。我为萝卜鸣不平,比如说这杨花萝卜,绝对下得厨房,上得厅堂,即使在国宴上,也赏心悦目,美味可口,简直是江南尤物。
   南京人被称之为“南京大萝卜”,不是说他们长得如大萝卜那么蠢,而是讥讽地域的口音,说起话来,口腔里如放了萝卜,舌头不那么灵便。嘴里放了大萝卜,怎么能说话?即使有萝卜,也放的是小萝卜,而且一定是杨花萝卜,小巧美味,如江南女子秀色可餐。
   菜市场上,只要有杨花萝卜,活色生香的小样儿立即脱颖而出,使人产生眼睛一亮的感觉,尤其是连着萝卜樱子的那种,不能一见钟情,说明你情商太低。
   红殷殷的小脸蛋圆溜溜的,碧森森的绿叶如美丽的衣裙,红配绿,看不足,它们斜斜地依靠在摊位上,如等待认领的迷路女孩。如果你还在犹豫,头顶上,杨花柳絮纷纷洒下碎雪,那是在催促你呢,赶紧提一把回家吧!削去叶茎与根须,一颗颗大红珠子从水中捞起,然后我们就能与它们一起开心!
   千万别学汪曾祺,这老先生是个美食家,别的菜做得不错,唯独糟蹋了杨花萝卜——居然用来炖干贝!已经烹琴煮鹤了,还用来招待台湾陈怡真女士,写进文章哩,说对方连呼好吃!汪老是我很尊敬的作家,对他倡导的美食一贯盲目跟风,对此却连呼上当:凉菜与海鲜的食材混沌,海鲜没有增加滋味,小萝卜花颜失色,变得白湛湛的。清脆水嫩的风情也变质了,烂乎乎、软绵绵,吃起来很不爽。乔老爷乱点鸳鸯谱的做法,有损汪老美食家的声誉,陈女士也有些少见多美。
  一物有一物的特性,一菜有一菜的吃法。杨花萝卜生来的品行,就是让人们凉拌着吃的。不要切,而要拍,不用刀刃,不用刀背,而用菜刀最大的平面,让萝卜在刀片与砧板的撞击间裂开。这可是个技术活:拍重了,萝卜飞花溅玉——全碎了,指头那样的丁丁,筷子都难夹起;拍轻了,它如调皮的小丫头,骨碌一下就溜走了。只有不轻不重不急不缓地拍一下,它们才乖乖地开心起来——扁了身子,橘饼一样绽裂开成花瓣,每瓣上下依然红颜,两侧雪白雪白,如女孩如银的贝齿,用轻红雪白来形容是很合适的。
   等一盘杨花萝卜变形,撒点盐,颠簸几下,让它入味。那边将糖、醋、盐、麻油调成蘸水,浇上去,就能上桌。尽管有五味调和的作料,依然不能掩映满盘的腮红齿白。轻轻夹起一枚,你会当做艺术品,比金桔饼还艳丽,秀色可餐,嚼在嘴里,嘎吱嘎吱,那声音,是夜雪断竹?还是春冰开裂?不必细想了,清爽,清脆,清口,清甜的口感,比它们的大哥“心里美”萝卜更好,因为多了几分水灵与脆甜。
   更精致的吃法,是在刀工上讲究,案板上,两根筷子夹着小萝卜,快刀速切成薄薄的片,因为切不到头,底部不断开,下面连接在一起的,小萝卜片如散开的书页,调料容易入味,但吃起来没那么爽脆,也少了萝卜的清甜。
   杨花萝卜最绝的吃法,是在一个朋友家里体验到的,她为伺候丈夫不遗余力,萝卜上市的时候,她要一个个挑选,都如小核桃一样大小才提回家,也不拍也不切,而是用小刻刀一个个雕琢。刻刀在小萝卜的赤道线上一撇一捺深入中心,一圈的锯齿纹路刻完,萝卜断裂开来,成为两朵底红面白的莲花。她再用浅浅的玻璃盘子装上调料,莲花朝上浮游在棕色的汤汁里,撒上几片芫须,桌子就多了一盘睡莲,令人不忍下箸。我惊叹了:“这么精细的素食,只有你们江南人才做得出来,手真巧啊!”她对丈夫颔首:“他喜欢吃这一口。”丈夫为证明似的,示范地夹起一朵睡莲,在汤池里滚了一下,放进嘴里,嘎嘣脆响后,也笑道:“我们认识的时候,她就像这小水萝卜……”在我的讪笑中,两人都不好意思起来。
   那餐我吃了不少,惬意的轻歙中,有淡淡的鲜美作料味,更有萝卜充满水分的甘甜沁人心脾。难怪清朝“词坛怪杰”陆震在《初夏九咏》中这样写它:“生虽贱,人号女儿红。桃靥初酣春昼睡,杏腮刚晕酒时容。还恐不如侬。”被如此艳丽的词章形容,杨花萝卜更开心了。
   后来,丈夫在厨房里洗碗,流水冲击的哗哗声,也掩盖不了他随口哼出的山西民歌曲调:“想亲亲想的我手腕腕软……”中间响起碗碰撞在水池沿的破碎声,妻子嗔怪地红了脸,冲着后面喊:“还真手软了?"
   这样的行为艺术加上这样的效果,使我与陆词人的观点相反了。“杏腮刚晕酒时容”,人到中年,微醺的脸色也有小女儿情态,比杨花萝卜动人多了。且不说萝卜的滋补效果,那是医学研究的范畴,既然有“初春小人参”之称的美名,自然可见功效。日常生活,平平淡淡才是真,只需在大鱼大肉的旁边放上一碟杨花萝卜,立刻给人惊艳的感觉,使所有珍馐都如俗物,如水深火热时来了清凉滋润的冰激凌,浮躁的心态也立即平静下来。
   如果不吃反季节的菜,杨花萝卜也就水嫩那几天,当“杨花落尽子规啼”后,小萝卜也像杨花一样无影无踪。但是,青梅竹马基础上产生的感情,爱情的保鲜期却长得多,大约,“女儿红”的甜蜜早已深入骨髓里了。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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