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薄雾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1:57 编辑 <br /><br />　　星期天静悄悄的早晨，爱人、孩子好容易盼到周末，昨夜理所当然熬到很晚，现在正享受“回笼觉”。我的主妇身份，不能等吃“现成饭“，就舍弃温暖的被窝，爬起来披上衣服，穿过两条街去买豆腐。
　　这是晚秋与初冬握手言欢的天气，连太阳都睡起懒觉，空气中飘着雾，一切都朦胧起来。邻居老人抄着袖在胡同里踱步子，几个家里养牛的人，起早去奶站送奶，躬着身子努力推车，走在凸凹不平的路上，减震的弓子“哐啷”一声，在睡眼惺松的早晨传出很远。这样的静，少了一丝生动，更适合怀念。
　　　以往胡同被卖豆腐老汉的叫卖声唤醒。想吃，就手忙脚乱的找零钱，去柜橱里拿盘子，走到门口就可以了，一切熟悉的理所当然。
　　可这是过去的风景了，他被一场意外夺去生命。
　　　当地蓬勃发展的奶牛经济，带动青贮种植的振兴。那是一种晚熟玉米，深秋时候，依然茎叶翠绿，霜期之前在地里收割粉碎，作为冬天奶牛的饲料。收割机在旱田为主的当地，是个希罕物。那天它从妈妈家门前的土路隆隆驶过，我才见识了它的“风采“，传送带弯成手臂的形状，根部是两排明晃晃的“刀”。靠近的人觉得脚下的土地彷佛震动起来。现在它正驶向“战场”——路旁的玉米地，那里已经聚集了好多人，正等它去“大显身手”。
　　　作为青贮的玉米，粗壮与茂盛的茎叶让玉米棒子先天营养不良，都随着秸秆粉碎喂牛。一些人见有机可乘，便不顾管理人员的呵斥，借看热闹的机会，抢在收割机前面钻进地里掰棒子，或者自己吃或者喂牲口，方便又便宜。更多人像贪嘴的孩子被吸引过来，躲过管理者的眼睛，跑进浓密的玉米地。卖豆腐老汉打点完早晨的生意，听说有这样的“好事”，便匆匆的拿一条袋子，加入了人群。
　　　这个庞然大物的隆隆声，麻木了人们的听觉，它几百米之外的咆哮与近在咫尺的轰鸣，听起来仿佛变化不大，这样的判断失误，让人们忽视危险。老汉站在玉米地里，高大的植株挡住驾驶员的视线，惨剧，在瞬间发生，他的双腿被轧成碎块，人则挂在高高的传送臂上。
　　　巨大的伤口被人用电线捆住，血人被5辆出租面包车拒载，司机都怕沾到晦气。40分钟后，疾驰而来的救护车，能做的就是把伤者直接送进太平间。一个生命就这样流失了，速度快的让人不敢相信。
　　　家属与收割机的管理者因为赔偿问题，开始了艰难谈判，老汉是退休职工，带着工资，算他能活到80岁，管理者答应陪13万。家属听说在外乡出过类似事故，人家得到的赔偿是30万。
　　　双方的赔偿拉据战，终于闹到法院，走了司法程序，家属最终获得3万元赔偿金。
　　　生活恢复了平静，老汉家的豆腐坊重新开张了，只是少了一个流动售货摊，老汉用来召唤生意的喇叭被放在门旁的矮墙上，安上新电池，声音依然清晰宏亮的穿过早晨的雾，招呼人们走入新一天的忙碌，比如我、身旁那些送奶的农民，去上早自习的学生。
　　　阳终于穿透晨雾喷薄而出，拥抱有些苍白的早晨，可是生命、金钱中的薄雾，几人能够看透，并且潇洒、坦然的穿行？都说金钱如粪土，但是在特定时间的选择却总在阴差阳错，人说最宝贵的生命，却总被眼前的小利，剥夺的体无完肤，像碎了一地的玻璃。
　　　我买到最后的四块豆腐，融进忙碌的人群，走在渐渐散去的薄雾里回家。
　　　我们活着，就是一场身不由己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