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　草　颂

茅　草　颂
季大相

茅草没有娇美的枝叶，开不出艳丽的花朵，外形平淡无奇，伸手去抓，稍不留神会被割破肌肤。尤其是凛冽的寒冬里，人们放把火烧掉田埂、堆坡边的枯草，俗称“烧茅草荒”。但到了春天，茅草又会悄悄地钻出泥土，吐绿披青，诠释“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真谛。

茅草生命力很顽强，堆坡边，田埂上、河堤旁……在农村的角角落落，都能见到茅草丛生。茅草在没有花香、没有树高的孤寂中默默的成长，从不去刻意地卖弄风骚。但是。孩子们却时刻留心它的成长过程，究其原因，只是为了拔“茅草芯”吃。记得上小学一年级那年春天，每天放学后，二叔家大堂哥都要带着我到河堤旁的茅草丛中拔弄一番。有一天，堂哥拿着一根柔嫩的“茅草芯”对我说：“给你吃。”我伸手接过，满面疑惑地将其送进嘴里，用力咬嚼，脆嫩、丝丝甜味沁入心肺，十分可口。在校园里经常看到学生用“茅草芯”与条件好的同学交换纸张、练习簿等学习用品的场面。我是直到升入中学后，才因年龄大而不好意思再去拔“茅草芯”。时至今日，我每年依旧会专程去拔几根“茅草芯”尝尝，回味那年月的生活滋味。

晚秋，茅草也和其它草本植物一样，渐渐枯萎衰败。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前，农户缺草烧现象普遍。因此，秋冬时节经常会出现这样生动的场景：农户全家出去抢割茅草，妇女割，小孩抱，男劳力往家挑，一派繁忙。每年，母亲都忙里偷闲去割茅草，我把茅草抱成摞，父亲用担子往家里挑的时候，还吼出雄浑、悠扬的号子声。几天工夫，屋后的空地就会竖起一个高大的茅草堆，弥补季节轮换之间的烧草缺口。

那年秋天，母亲因病错过了割草的时机，那天，病愈后的母亲拿把镰刀下地，连找了几个堆边、河旁，茅草早已被别人割掉，贮备不了足够的草料，将影响一家人的冬春生活，失望、沮丧之情挂满母亲面颊，步履也显得蹒跚。无奈，母亲只好扛一柄叉去挖茅草根，母亲把茅草根挖上来，我用手把草根上的泥抖落干净。一次挖茅草根时，我口干舌燥，随身没有带水，附近又没有人家，看着粗壮、晶莹欲滴的茅草根，忍不住抓起一根放在嘴里咀嚼，甜津津，水汪汪，解渴又解馋，一会儿工夫，面前就吐出一堆咀嚼过的茅草根，母亲笑着说：“照你这样下去，我挖还供不上你吃呢？”我扮了个鬼脸，答道：“太好吃。”确实，对于那时的农村孩子来说，在享乐方面是很容易满足的。

后来，我把茅草根好吃的秘密告诉要好的伙伴，很快，这个消息就传播开来。每天放学后，许多孩子拿铲锹去挖茅草根，津津有味地咀嚼，仿佛在品尝着最美味的零食。其实，岂止是孩子，许多成人在劳动之余，也会挖一把茅草根抓在手中，不紧不慢地放进口中咀嚼，享受轻松和惬意。

茅草不但是上等烧火草，而且还是牛、羊等牲畜的上等草料。茅草的生命，就是如此平凡的轮回。微风中，随处可见茅草在河堤旁、田埂上、堆坡边，轻轻地扭动腰肢，没有人给它施肥，没有人给它剪枝修叶……，但它依然出落得茂密而绿葱葱。由此，我爱茅草生于平凡，甘于平凡生活的态度。

修不成参天大树，做一株燃烧生命的小草，滚滚红尘之中，我们的生命同样精彩。
[ 本帖最后由 季大相 于 2011-11-20 09:51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