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在桥头

父亲在桥头
　　早饭的时候，望着儿子在香香甜甜的吃饭。我突然想起今天是10月24日，是父亲的生日。父亲今年已经64岁了，由于档案年龄搞错了，父亲还没有退休。我们劝父亲，搞内退，早点休息吧。但是父亲不想做一个逃兵、更不想倚老看脸色求照顾，竟然执意要继续上班。

　　父亲在乡镇医院上班，母亲为了带孙子住在县城，不能照顾父亲。父亲就独自一人在那里生活，轮到他休假的时候就回县城与母亲团聚。父母年轻的时候没有分开，现在年老了却过着牛郎织女般的生活；父亲年轻时连面条就煮不熟，现在年老了，却学会了煮饭炒菜。父亲不是大男子主义，不是因为懒惰而不做家务，而是他实在太忙了，风里来雨里去，起早贪黑的驮负起一家六口的生活担子。如今老年了，儿女都有了家，哪知他却一人孤单的生活，连生日就还上班。

　　我忙给父亲打电话，父亲说，他正在上班的路上，这会儿刚巧路过岳溪桥。他站在桥头接我的电话。

　　岳溪桥头，今天老年父亲又一个人孤零零的站立在桥头，我心头一酸，想起了23年前站立在桥头的中年父亲。

　　1988年初中毕业的我顺利的考上了师范学校，终于跳出了“农”门、终于扔掉了伴随我的镰刀和背篓。一家人高兴之余，没有忘记我的恩师。

　　一天父亲要到中心医院去开会，我便和父亲一道到岳溪去看望我的班主任谭老师。一早我们就从家里出发，赶到岳溪场上已经9点钟了。父亲带我到岳溪桥头的一家商店给谭老师买了烟、酒、糖果这些。他将这些东西装进我的背包里，提起背包让我背上，一边说“还有点沉呢。”给店主付了钱。便和我一起往外走。

　　走到店门的时候，骄阳已经开始发威了，洒在公路上的阳光似火。父亲又回转身子，让店主拿了一瓶汽水和一支冰糕。父亲将汽水递给我：“到谭老师家还要走半个小时的小路，渴了就喝水。”然后将包裹着冰糕的纸剥开，递给我。我望着手中的汽水，摇摇头，“爸爸，您吃冰糕吧，我有汽水。”父亲笑道：“我马上开会，会场有开水。”我们从家里一路走来，已经走了2个多小时了，路上没有喝一口水。我早就口干舌燥了，父亲的嘴唇也干裂了，我没有接过冰糕。

　　父亲见我我迟疑着，将冰糕塞到我手上，“快吃吧，瞧你嘴唇就开裂了。别磨蹭了，过一会更热。”一边说，一边牵起我的手往公路上走。

　　我吮吸着冰糕，一股清凉，沁入口里、喉咙里，感觉凉爽多了。我抬头看见父亲干裂的嘴唇，“爸，您吃嘛。”

　　爸爸弯下身，将冰棍含到嘴里一下，说道：“真甜，你快吃，不然化了。”

　　父亲和走完岳溪桥就要分路了，他要到中心医院开会，我继续沿着公路往前走。父亲叮嘱几句，都是老一套，别贪玩，见到狗来了别乱跑之类的话。我一边吮吸冰糕，一边点头。

　　我往前走过一段路后，父亲在身后喊道：“辉，路上小心呀。”我回过头望去，见父亲站立在桥头，不舍的望着我，向我挥手。这时一阵风吹来，将父亲的衣服吹得鼓胀起来，让本来高瘦的父亲如一根竹竿似地立在桥头。但他那张瘦削方正的脸、挺拔的身姿如大山一般屹立在桥头。

　　我也站着望着父亲，父亲向我挥挥手，示意我快走。于是我回转身子继续向前走，但是没有走几步，感觉父亲还在身后叫我，感觉父亲的眼神还在我身后。于是我又回过头，果真，爸爸还站在桥头，满脸的不放心。我口里含着冰棍，不知道怎么的，鼻子一酸，眼泪流下来了。我怕爸爸见到我的泪水，赶紧往前走。走到公路转弯处，我又回头，见爸爸一边往医院走去，一边回头望我。我的眼泪又来了。

　　几年前，生活的压力、事业的低迷、婚姻的欺骗、病魔的折磨，让我失去了方向。半夜我常常从噩梦中惊醒，望着屋子的横梁，手握粉蓝色的长围巾，准备将自己的脖子套进去，然后悬空而去。但是我想起了父亲站立在桥头望着我的殷切眼神，想起了父亲站立在桥头如竹竿似的单薄，却似大山一般坚韧的形象。那形象如灯塔一般给我指路，让我克服困难向前、向前！

　　今天是父亲的生日，老年的父亲一人站在秋雨飘零的桥头，瑟瑟秋风吹乱了他的白发吗？父亲站在那里冷吗？是否备有雨伞？

　　我忙说：“爸爸，您快回去嘛，下午我到您那里来，您的生日不能太冷清了。”

　　“你要上课，走来走去太费事，为我的生日去请假更不对。你妈妈马上就要来了，我不会孤单的，你莫担心我。”

　　“爸爸，我与别人调一下课就可以了，……”

　　我话音未完，父亲在电话里说道：“要不得，学校有校规的，你们只要努力工作，带好孩子我就快乐，天天就像过生一样。”

　　我一听，无语凝噎。这就是我的老父亲呀，“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您让女儿如何才能报答这份爱。是的，如父亲刚才所言，踏实工作，老实做人，教育好孩子，就是对他的报答。

[ 本帖最后由 狗尾草 于 2011-11-4 14:10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