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位（修改稿）

   

    隆冬时节，小区门口新开张了一家牛肉汤馆。“三天试营业，牛肉汤免费喝！”门口一条红色条幅在瑟瑟的寒风里起劲地招摇着过往的行人。

    蒙蒙清晨，贼贼的风灌进脖子、袖口，格外的冷。这家馆子连续三天，门口都排起弯弯的长龙，蜿蜒至店内，着实令人侧目。

    周末，一场绵绵的雪细细地筛了下来。人行道的花砖上像铺了一层薄薄的面粉，风吹雪走，急急地找寻着数九寒天的温度。

    看见前几天馆子那么热闹，当我和儿子再次路过这家汤馆时，便走了进去。馆子里散坐着很多人，个个埋在一团热气里，津津有味地享受着冬日里的这份美味。

    靠近橱窗的位置，坐着一个老人。他脖子上挂着卡其色大方格围巾，戴着一顶灰黑色的棉线帽子，消瘦的脸颊上，几处老年斑格外的醒目。他慢腾腾地喝着汤，两眼混沌地张望着门口。他的面前放着两碗牛肉汤。一碗他正吃着，另一碗放在旁边，厚厚的一层葱花香菜漂在上面，似乎企图在掩饰着什么。

    我和儿子一起在老人旁边坐了下来。

    他吃得极慢，安详地像一座雕塑。他似乎没有什么胃口，我和儿子都快要吃完了，他仍然吃一口，愣神上半天。迟钝、木纳的样子，让我有点唏嘘，我猜想，他一定是忘记了自己在吃饭。窗外，梧桐树上的一对枯叶相拥着，瑟缩着，摇摇摆摆，生怕失去对方的样子。

    “嗨，老头子。你瞎跑啥呢？！害得我好找！”一个胖身材老太太应声坐在了老人的对面，顺势将一双男人的线手套放在了桌上。她的脸上挂着细细的汗珠。很明显，他们是一对老夫妻。原来他在等她。

    “赶紧喝汤吧！我还能丢了不成？！”老人憨厚地笑着，混浊的眼里划过一丝光亮，一副得意的神情。他似乎感觉很能干，仿佛完成了一件大事似的。

    “你说说，我就晚出来一会会，你都不见了。我跑到了西花园，又跑到了东广场，咋找也不见你！”老大娘嗔怪着，双眼盯着老伴，并不动筷子，絮絮叨叨着。“你有钱啊？！来吃饭？”

    “我有免费卡。”老人点燃一支烟，很享受的样子。“能有啥事？大惊小怪的！”他话语里，透着不容置疑。他年轻时一定是洒脱的，能干的，也许还是说一不二的。这话里有他年轻时的影子。

    我明白，他说的免费卡是馆子开业时赠送的。大概刚开业人多，一直没有过来品尝吧！“他都等你半天了！你快吃吧，大娘！”

    “你不知道，他有好几次走出去，都寻不到家。唉！”老大娘爱怜地告诉我，又回头道:“我不许你乱跑，听到没有？”她继续叨叨着。看来，老人是有些许痴呆的，几次都找不到家，老伴能不着急？

    “好！好！”老人孩子似地点着头，居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眼里也咳出了泪花。“我先出来，就是想给你先占个位！能有啥事？！”刚开业，这汤馆人多啊！

    “人多没位了，就不会改日再来？”

    老人不服气地听着自己的老伴絮叨着，大大地喝了一口牛肉汤，一个激灵回过了神，招呼老伴道:“凉了，凉了！我给你再加点热汤！”老人颤动着手伸向老伴的碗。

    老来相依就是如此吧！大概连家都不一定能回去的老人，为了能喝上一碗牛肉汤去提前占位，这就是相濡以沫的老来伴儿吧。年轻时，有多少人不觉起，忙事业、忙人情世故、忙孩子，也许还会磕磕碰碰，不经意地忽略着另一半。到头来，能陪伴自己的还是老伴。

    “你们坐着，我去给您加汤！”我迅速接过老人的碗，走向了厨窗口。心里暖暖的。

    热腾腾的牛肉汤加在了老人的碗里，热乎乎的心灵汤却暖在了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