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古朴如纱纸
2022-01-17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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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古朴如纱纸
□ 木 语
在中国西南，桂西北的山里，有一个乡叫贡川乡。随便走进贡川街附近的一个村庄，都可看到家庭造纸坊。他们造的纸是古老的传统用纸——纱纸。
初秋的一个上午，我和几个朋友走进贡川乡清坡村的板下屯，好奇地看人家造纸。板下屯位于清澈的清坡河畔，屯后的山青翠峭拔。屯里和屯外山坡上，草木葱茏。屯周围是一片连着一片的稻田，稻子半青半黄，准备成熟。
我们走进屯里一户人家。正在忙着造纸的主人歇了歇，笑着和我们寒暄了一会儿，就继续忙手中的活。主屋旁边的造纸作坊里，一边是打浆槽。经过泡、煮、洗、选后的构树皮，在这里被打浆机碾得很细腻，正装在砖头垒起的方形水槽里，有的已被装在水桶里准备倒到另一边的捞纸槽。这个打浆机是制作纱纸工艺里唯一的现代化机器，省了一道颇费人力的工序，但并不影响纸的品质。这是传统工艺与现代工艺结合的聪明进步之处。
另一边是捞纸槽。那位四十多岁的大哥站在槽边，手持大约半平方米大的方形竹帘，弯腰往装着纸浆的捞纸槽里舀起一竹帘的纸浆，边捞边摇晃竹帘，让纸浆在竹帘上分布均匀，然后搁在槽上的一个架子上让水滤出，再手持竹帘转身把它扣在一个齐腰高的木台上，从竹帘一头至另一头缓缓掀起，成型的湿纱纸就已分离出来，摊在木台上了。
主人家的厅堂里，他的母亲正在把湿纱纸一张张地贴到光滑平整洁白的石灰墙上。她说，贴几日后，纸干了，揭下，剪边，成品的纱纸就出来了。他们家屋内的墙上都贴满了纱纸。我们走出他们家时，才发现，原来屋外侧的墙上也是贴晒纱纸的地方。
站在打浆槽边看到白色的纸浆，我想到现代化造纸里离不开漂白剂或荧光剂，都是对人体有害的化学物质。于是心有质疑，便问纸浆里是否放了漂白剂？大哥说，没有漂白剂，构树皮泡的是石灰，然后还要把石灰洗掉再打浆。这顿时让我对这种天然环保纸品有了更多的好感。
走出造纸坊，还舍不得离开村庄，便在村里随意闲逛。一只鸡从菜地竹篱笆下钻出，两只鸭从墙的拐角处“嘎嘎嘎”叫着跑出。一户人家的屋前，长着一棵与三层楼差不多高的构树，看起来很有些年岁了。制作纱纸的原料——纱树皮，就是从构树身上剥来的。当地山里人砍构树的周期是一年一次，大了不好砍，同时也保持了构树资源。屋前的这棵构树虽然不为人们提供纱皮，却伴着这家人度过了多年，目睹了这个村的造纸时光。
这个从事古法造纸工艺的村庄，除了种田最忙时节，几乎每天都忙着“舀纸”（捞纸，也就是造纸的后尾工序，代称造纸）。这种纱纸散发着古朴天然的芳香，韧性好，耐用，环保，无毒，很好卖。它给村里人家带来不错的收入。
这种天然纯手工制作的纸，在茶叶、食品、药材的包装，文化艺术行业比如佛教道教经文、契约家谱的书写，一些工艺、书画的创作上，都缺少不了它，很多时候是其他现代纸类不能替代的。
曾经，我一个北方文友要制作盐焗鸡，在微信群里问哪里有纱纸卖，有人说超市没有卖，可以买锡纸代替。她说，锡纸不如纱纸做的香。我说，你去菜市场卖食品干货之类的店看看。她去了，果然买到了。
面对现代化学工业对地球，对人类身体的污染，豪华、奢侈的生活对地球资源的高度损耗、浪费，看到在日常生活中保持某些传统，保持一种简朴的人，我很欣慰，地球也一定感谢他们，给予他们一定的福报，比如青山绿水，比如健康长寿。清坡村九十岁左右长寿老人比比皆是。
古朴如纱纸，陪伴着桂西北青山绿水间的村庄人，慢慢度过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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