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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冬日小镇素描

2022-01-17经典散文
[db:简介]


      小镇迎来了初冬,太阳像个慵懒的孩子,早上迟迟不愿意起床,走出家门,阴沉着脸蛋,没有丝毫炙热的活力。天空总是灰蒙蒙的,整个世界就像被蒙在一个巨大的纱罩里。路上的行人比春夏的时候稀疏了许多,臃肿的衣服夹裹着念想,寻找着施展的机会。那些椿树、楝树,就像脱发的老人,突兀的枝杈失去了往日的生机。鸟儿们,缩着脑袋,聚集在枝条间,“叽喳”地叫着。那些杨柳和草丛上,虽还留有些晚秋的暖色,但还是被一场料峭的寒风吹得四散而去,忽冷忽热的。然而,自然界的萧条,并没有阻止住人的忙碌。菜农们趁着黎明前的夜色,带着新鲜的蔬菜往市场上赶;屠户们杀猪宰羊的程序,在人的睡梦中就已完成;各种特色的早点铺,热腾腾的蒸汽里夹杂着饭食的香味,飘进人的鼻孔里,激发着人的食欲;商铺的老板娘,穿着臃肿的棉睡衣,凌乱的头发披在肩上,一脸疲惫,打着哈欠,懒散地拉开门,伸头看看街面上稀疏的人影,又将门合上,将头又缩了回去。远处传来豆腐、豆芽、麻油佬们奇特而含有韵味的叫卖声,打破了冬天小镇的沉寂,唤醒了还在晨梦的懒虫。
      太阳渐渐露出羞红的脸,大人孩娃开始陆陆续续的出现在各自的门前。孩娃们睁着惺忪的眼,听到树上的鸟叫,不顾脚下的坑洼,紧走几步,抬头看看。小河里流水潺潺,渔人拨动着小舟,在水面上布网。水鸟们在水面上起伏飘舞,姿态优美而自如。河岸上的几个渔人,穿着水衩(橡胶衣,齐胸),背上一只鱼篓,眼睛望着水面,判断着鱼儿们的走向,不时地将撒网远远地抛向河里。他们耐心等待着网落河底,用手触摸着网纲,判断着网里的收获。阡陌的小路上,人影晃动,那是一群上了岁数,又特别爱把持鹌鹑的人。他们个个面带微笑,手里把着心爱的鸟儿,眉毛、胡子以及身上都挂满了霜雪,白中透黑,黑中露白,望着村庄袅袅升起的炊烟,一步一步往家赶。上学的娃儿,挎着沉甸甸的书包,嘴里唱着歌儿,手舞足蹈的奔跑着。大街上,一位少妇肩上扛着一个个胖娃娃,和着娃娃喃喃的话语,时而缓,时而急地走着,娃娃被颠得“嘎嘎”的笑。
      集市上的人越来越多,商贩们开始不惜力气地叫卖着各自的商品。接踵而来的人,犹如一串串糖葫芦,一个挨着一个,眼睛里审视着琳琅满目的商品。他们用手摸摸,仔细看看,然后开始侃价。商户们用心琢磨着各位买主的心理,听着他们话音和态度,弛张有度,宽松和蔼的推销着自己的商品。
      那些刷街的(乞讨者),肩上扛着布袋,手里打着竹板,编造着各类商品的顺口溜,一字一板地说着唱着,声音洪亮,铿锵有力,押韵合辙。商户们听着竹板,面带微笑,把硬币攥在手里,故意让他们多夸夸自己商品的长处。几位买家来问价儿,商户赶紧将硬币丢在刷街者手中,连连摆着手势,打发他们走去。摊点前开始了讨价还价的声音。
       牛羊行里,人头攒动,牛“哞哞”的高声叫着,羊“咩咩”地喊着。一个个行主(经纪人),穿着长袍,满身泛着一层油光,嘴里噙着烟袋,背着双手,肩上扛着拖地的皮鞭,悠闲地踱步。深藏不露的眼光仔细观察着来这里的每个人。他们知道,急匆匆的,不是买主,而是来找人的;慢腾腾的,是来观望的;侧耳倾听的,是来打探行情的;那些噙着烟袋,目光犀利,一步一个脚印走着的,才是真正的买主。买主们眼里浏览着满行的牛羊,时而品头论足,时而与家人窃窃私语。商议着自己要喊出的价格,恐怕失了手,看走了眼。有人看中牛或羊,喊了价,行主们看看卖家与买主,先夸买主的眼力,后说牛羊的长处。然后与卖家耳语几句,悄悄说着牛羊的缺点,劝说着降低价钱。而后又拉着买家,背过身去,数落着牛羊的长处,并伸出手指头,让其再加点钱,露出满脸的为难。卖家降了价,买家添了钱,买卖双方在行主的促成下成交了生意。
      接近晌午,小酒馆里开始热闹起来,陆续地来了吃酒的人。他们有的是这里的常客,进门就喊东道西,一边打着老板娘的俏皮,一边从桌案上捏起一角猪头肉,满满地塞在嘴里,细细品嚼着诱人的香味。生客们,抬头望望门头上的招牌,慢腾腾地挪动着脚步,伸头望望屋里,看看老板娘的脸,瞅瞅桌案上的菜。老板娘感觉门口有人影晃动,知道来的不是熟客。就“咔”的一声,将切肉的利刀钉在桌案上,露出和蔼的笑容,招呼着屋里请坐。一壶滚烫的开水,浸泡出一壶浓香四溢的茉莉花茶。食客们放松了矜持,脸上露出几分满意,屁股落座,端起茶盅,翘起二郎腿,腰肢开始晃动起来。品一口茶,鼻子嘴里往外冒着热气。扭头看看老板娘熟练的操作,肉食、青菜在刀下翻花,嘴里馋得口水四溢,吧嗒着嘴,悄悄将口水咽在肚里。菜没上来,香气已钻到鼻子里。食客们强忍着香味的诱惑,故作轻松,心里想着吃,嘴里说着不着边际的闲话。时而怒目,时而欢笑,时而拍案叫绝。厅堂里吃酒的人越聚越多,每个进屋的人都会在门口环顾一下全场。遇到熟人,亲热地打着招呼。熟人站起,握手时,颜开语笑,让着来人来坐。来人指着另一桌,说声俺那边人多,改日咱再单喝。说完,便招手离去。
       晌午已过,满街的人流渐渐疏散。商家们一边数着手里的钱,一边抬头看着过客,不时地吆喝着自己的商品:降价了啊,降价了,清仓大处理,机会就这一次了……
      有商铺开始盘点,算盘珠打得啪啪响,手里蘸着唾沫,一页一页翻看着账单,眼里露出喜悦。牛肉锅,丸子汤那里人头攒动,坐着的,站着的都有,手里拿着烧饼,大口嚼着,喝一口热汤,冒出一股热气,头缩着,眼睛眯着,惬意而自在。路上的行人,肩上扛着买来的物什,鼻尖冒汗,放缓了脚步,看着田野里的风景,嘴里哼着小曲儿,悠闲自在地往家赶。
       红日偏西,酒客们脸上红如血染,歪斜着身子,一个个招手话别,嘴里含含混混絮叨着已过百遍的话语,摇摇晃晃,四散而去。
       摊点的女人,望着前去吃酒的男人,撅起嘴,像萝卜头一样,瞪着眼珠子,手麻利地收拾着摊上的杂货。一件一件包装的规整有序,装上板车,扭动着腰身,晃动着奶子,吃力的拉车前走。吃了饭,女人脱掉外罩和内衣,换上干净的衣服,胳膊上挎着竹篮,手里拎着棒槌,脚步轻盈地往小河边走,远远地就听见“噗噗”的捣衣声。河边,女人手里的衣物不停地在水在涮着,相互搭讪,露出白牙,银铃般的笑声,顺着小河,飘荡在天空中。
      后晌,太阳的脸变得更红。小鸟们波浪着脑袋,眼睛盯着四下,寻找着可以休憩,可以躲避寒风雪雨地方。在河水里嬉闹了一天的鸭鹅开始上岸,迈着方步,躲着行人,往各自的窝里奔。河边的垂钓者,戴着斗笠,披着大衣,扛着钓竿,提着板凳,拎着网兜里的鱼,悠闲地在羊肠小道上走着。街巷里,女人们在树上扯起花花绿绿的绳索,将漂洗干净的衣物,挂在上面,扯得十分平整。晾晒完了,潮湿的双手在腰间的围裙上搓搓,解下围裙,扭头望望西下的太阳,开始准备晚饭。揭开锅盖,拿着瓢往水缸里舀水,这才想起,缸里的水晌午就用完了。把瓢往缸里一扔,取过扁担,挂起水桶,快步走向吃水的老井。女人把扁担伸进水井里,眼里望着水面,熟练地晃动着,“噗通”一声,桶里灌满了水。女人麻利地上抽扁担,将水桶轻轻地放在井沿上。担水的女人,腿脚灵活,腰肢舒展,翩翩起舞一般,惹得一群男人心猿意马。
      夕阳西下,天地开始披上夜色。从北方南迁的大雁趁着夜色,在天上飞着,嘴里发出“嘎嘎”的叫声。西边的天际血染的一样,一个个牧羊人,催促着羊群,“咩咩”的叫着。几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崽子,离开羊群,稀奇的看着路边的光景。牧羊人取过肩上的长鞭,抖手来了一个空中炸,“啪”的一声,羊羔们惊了魂,竖起耳朵,四蹄蹬开,慌忙躲在羊妈妈肚皮底下。回头望望四周,然后随着羊妈妈往前走。羔羊的小耳朵触碰到母羊的大奶子上,羔羊立刻泛起奶瘾,嘴巴衔着奶头,死死不放,母羊也不理会,知道在回家的路上,不是喂奶的时候,肚子一甩,将小羊甩在尾巴后面。羊羔满眼的无奈,不知妈妈为何这样。母羊回头看了小羊一眼,发出温柔的“咩咩”声,似乎在说,孩子,好好走路,天就要黑了,到家后妈妈好好喂你。
      夜幕降临,一弯新月浮在空中。天际深邃,繁星点点。一股柴烟味和着炒菜的的香味,弥漫在小镇的巷弄里。家家点亮油灯,屋里飞出猜拳行令的声音。
      远处看,灯火点点,小镇笼罩在一片静谧当中……
      而今,岁月流逝,小镇已不再小。
      膨胀的人群,极力撇开古老的巷弄,不断开辟出一条条新的街道,宽敞明亮的门店里,聚集了各类商贾,门脸上的招牌,独特而耀眼,上面写满诱惑人心的广告语。人们的住行、穿戴以及话音里里融入了很多时尚元素。姑娘、媳妇们,把清纯、自然丢弃在时空当中,眉目上涂抹了香味十足的化妆品,一路走来,招摇而美丽。小河里原本清澈水,开始浑浊发暗,散发着说不清楚的气味。老街的巷弄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只有那些那些佝偻着腰身的老人,日日在这里守望。有老人肩上挂着一个MP 4,播放着传统的柳琴戏,那唱腔时而幽婉绵长,时而急促高亢。唱腔袅袅,给老街增添了几分寂静。
      老街在默默诉说自身古老的故去,呈现出独有的古朴与厚重。一阵寒风吹来,几片落叶随着风旋动着。婉转、铿锵的音乐声随风而来,掠过巷弄的上空。
      小镇像位久立千年的白胡子老人,承载着历史,容纳着今天和未来,更蕴含着人心中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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