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曾相识燕归来
2022-01-17经典散文
[db:简介]
凉风习习，枯黄的落叶竟相往下落.蒲公英顶端松散的白绒球，被迫分离，飘浮空中，像一个个降落伞。渐渐地,绿色草坪的上空到处飘散着白色的降落伞,我仿佛置身于童话世界.
我漫步在静寂无声的林荫小道。军营大院还是老样子,不同的是附近新建了一个小型公益休闲场所,中间有一处供人停歇的亭子,边上有一排新建的健身器械.战士们青春焕发,身披耀眼的绿,不同的是换上了新式军装.而我也不再是顽劣莽撞的少年,整天死皮赖脸地跟在战士后面撒娇，吵着闹着威逼他们到商店买零食。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军营换了一茬又一茬人，不变地是一张张年轻的笑脸涌动着青春的朝气。
那年，男人们从老山前线凯旋归来，冷冷凄凄的军营大院有了几分生气.父亲调入步兵团任参谋长，我的世界也随之改变。面对物质普遍相对贫乏的社会,人们的精神世界却相对富有.虽然城市没有高楼大厦,但高楼大厦在我心里早已拔地而起.
家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热闹替换了清冷。远在山西农村老家的堂哥、表哥像雪花漫天飞舞，纷至沓来。他们都是为了自己的前程，前来投奔父亲。他们只在乎父亲的感受，想的是如何巴结他，以讨得他的欢心，好让自己在部队有长足的发展。
师部座落在城里繁华的地段，而团部置于偏僻的郊区。考虑到母亲的工作，我的入学，我们在师部家属院的家保留下来。父亲平常没事，很少回来。一到周末，我和母亲就到团里和他相聚。团里给父亲分了一套房子暂住，而那套房子也成了我们全家尽享天伦之乐的幸福港湾。父亲平时一个人忙忙碌碌，团里主张给他配勤务员，照顾他平时的日常起居。接着，一个朝气蓬勃的小伙子，冥蒙之中走进我的生命。
昔日的丑小鸭摇身一变，成了白天鹅，我从地狱步入天堂。我背着玩具枪偷偷跑到部队大门口，模仿站岗士兵，笔直站立。他默默跟了一路，看到我站岗，忍俊不禁。夜里在昏黄的灯光下，他耐心地给我辅导功课。有时，我厌倦学习，耍小性子，大哭大闹。他手足无措，大气不敢出，只有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等我的情绪渐趋平静。
那是一个溢满春色的郊外山谷，谷底有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一群小蝌蚪围绕着顽石捉迷藏。他猫着腰手拿水缸在小溪里捞蝌蚪，然后又利利索索地爬到旁边枝繁叶茂的桑树上摘了大把葱绿的桑叶。回到家里，小哥俩坐在床边，胳膊搭在桌上，手托下巴，神采飞扬地看蚕宝宝如何吐丝，如何蜕变成飞蛾，看失去自由的小蝌蚪窝在水缸里是怎样走向神情落寞。
他是山西晋城人，在举目无亲的冀中，也算是我们的老乡了。他血气方刚，在父母面前其实也是一个孩子。他梦想穿上军装，摸摸真枪，一时心血来潮，毅然参军入伍。他最初的想法就是当三年兵，退伍回家种地。对于他来说，只要生命里有过当兵的历史就可以了，别无所求。
有一天，他在连队和一个战士发生争执，脸红脖子粗，继而赤膊上阵，大打出手。起因是那个战士欺负他的同乡战友，他出于哥们义气，执意为老乡讨回公道。他还未参军时，在老家就是打架的一把好手，自然占了上风，三拳两脚就把那个战士打趴下了。那家伙还真是个软骨头，直求饶。他厉声吼道，看你再狂！连长急匆匆地走进来，把他俩拉开，训斥道，住手！到操场站军姿去！他和被打的战士，只有服从命令，顶着火红烈日，乖乖地站在操场上，就像是两棵白杨树立着。一个小时后，连长背着手，走到他们跟前，面目狰狞地说道，小张，参谋长叫你到他办公室去一趟。他心里扑腾扑腾地乱跳，难道连长给参谋长报告了？团里要处分我？他心神不定，小心翼翼地上了办公楼，走到父亲的办公室门前，轻轻敲了一下。父亲说，进来吧。他先是谨慎地探出脑袋，然后身子一点一点地挪进来，战战兢兢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父亲坐在椅子上，手拿一支钢笔敲着办公桌，虎着脸，盯着他一声不吭。良久，他再也忍不住了，拖着哭腔说道，参谋长，您就高抬贵手，饶过我一回吧。我不想带着处分回家啊。说着，他眼里渗出晶莹剔透的泪滴。父亲嘿嘿一笑，我这里有一个提干的名额，让给你啦。他一惊，转而喜极而泣。他说，参谋长，我只是在想退伍了，回家能做些什么。真的没有想到，你叫我来是说提干的事。他心里乐开了花，脸上也映出了几个花瓣。
父亲本想让他留在团里，在自己手下干，可是事与愿违。政委和团长势不两立，而父亲站在团长这边。当时西部偏远地区的部队想从内地调一批干部，政委存心刁难，强行把他的名字报上。如果他不走，提干的事就黄了。他黯然消魂，找到父亲，泣不成声，参谋长，我不去了。这干部我不当了。父亲定定地看着他，艰难地从嘴里蹦出，你一定要去！他走的那天，父亲亲自送他上火车。他泪眼婆娑，参谋长，等有机会，我一定回来看你。参谋长，我永远都是你的兵！随着火车渐渐远离，人影也模糊了，直到看不见。
多年后，父亲调到运城市武装部任部长。这个消息不知怎么就传进了他的耳朵。他心急火燎，一夜之间匆促地赶过来。他泪如泉涌，向父亲敬了个军礼，参谋长，我来了！
报春的燕子俯冲而来，绕着屋檐周围转来转去，给人一种心灵的抚慰。
我浑身猛地打了个冷颤，跟随父亲走上从军之路的表哥、堂哥呢？我那血脉源头的兄弟？他们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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