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雪
2020-09-24抒情散文吕永红
故乡的雪雪是故乡的冬天的灵魂,霜降刚至,气温骤降。树木、鸟雀也似乎凝固了,伸不出昔日的繁茂葱茏,鸣不脆昨天的叽叽喳喳。从街道到花园,树色一下子变得灰灰的,鸟雀偶尔飞过。一块灰布从东西南北把天空团团包住,到哪儿,都能感受到呼吸的艰难。雪终于落
故乡的雪
雪是故乡的冬天的灵魂,霜降刚至,气温骤降。树木、鸟雀也似乎凝固了,伸不出昔日的繁茂葱茏,鸣不脆昨天的叽叽喳喳。从街道到花园,树色一下子变得灰灰的,鸟雀偶尔飞过。一块灰布从东西南北把天空团团包住,到哪儿,都能感受到呼吸的艰难。 雪终于落到了洼儿村的土地上。从单位回到老家,雪正纷扬。村庄被群村环抱,风很小,雪落得稳。一袋烟工夫,红瓦楞呈现出洁白的颜色,仿佛有了谢家才女诗中的韵致,氲着暖暖的炊烟,活生生一幅剪影画。小狗兴奋地张望,继而忽地立起,想掬一瓣雪花在掌心,笨拙的动作令人哑然失笑。原野雪地里的芨芨草、苞米杆上都积满了雪,仿佛朵朵临风而立的雪梅。
各家都准备晚饭,雪中便有了洼儿村的气味,亲亲热热的扑过来,拂着我的全身,钻入我的鼻孔,渗入我的肌肤,再也无法将它驱走。浓浓的蒸洋芋味,清纯的煮小豆子味,啤酒般清冽的炒白菜味,膻膻的羊肉揪面片味,香得透心透肺的羊胡花儿面条子味,仿佛是调料店的工人,不小心将各种瓶子打破,洒了一路的味道,惹得人隐隐有些陶醉。
因为雪的缘故,晚饭吃得便早些。也因为雪的缘故,许多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事物,便有了某种诗意。刚才急突而出的井绳般的炊烟,因小将熄,变得柔曼宽散了许多,好像一个紧身而舞的姑娘,忽地换了一袭拖裙婆娑旋转,娇喘微微,最后匍匐在地,牵出人好多无垠的遐思。
村边地埂上挂着破布烂絮的芨芨墩落久了雪,也露出清晰的老人的形状,佝偻着身子,白发、白须、白身子,在风中摇东摆西,这种纯朴的感觉是任何丹青好手都无法调制的。被世俗的风吹晕的人是永远绘制不出这种画面的,也传达不出这种情调的。再看园子里的树,枝条上挑着一个个雪骨朵,真的就很佩服岑参的高妙,十四个字就道出其中的韵味,把很复杂的意思表达出来。风一吹来,园中便飘荡着扯天扯地的桃花雨啊,黝黑黝黑的枝条与洁白搭配得无懈可击,像白色伞面的伞骨。可惜,没法体会一个江南女子撑着白色的伞,徜徜花雨中的情致了,我想,那一定是让戴望舒先生惊艳的画面吧。让想象就挂在黑色兀立的枝芽上吧。 雪一到,小孩子被尘土覆盖的心灵一下子澄澈明亮了,雀儿般掠出家门,用芨芨刷子扫出一块空地,画出“方”来,蹦跳闪跃,续接着没有输赢的游戏。他们叽喳不停,像雪地上活动的音符,演奏着无忧的乐曲,虽然这种快乐会被明天沉重的书包压得粉碎。
最靓丽的风景该是村中央的白话台了。说是白话台,其实是村人修的活动室,外面有水泥浇筑的操场,安有篮球架。上了年纪的人不约而至。谈论基金的涨跌,海地的灾难,车臣的匪祸,中央的政策。也诅咒无尽的水患,无法预估的市场。评点张家媳妇的凶悍蛮横,褒扬王家婆婆的贤惠大度。谈得纵横捭阖,谈得涤天荡地,谈得酣畅淋漓。我看到,他们昏黄的瞳仁里虽然落进了雪花的苍茫,但谈论中那种或激昂或捶胸或爱怜或唾骂的表情,是一点也不会含糊的,是像雪一样清晰的。有时,虽然谈论着同一个话题,他们也能翻出新意,活脱脱都是专业的时政评论员。
下雪时节,人们的心灵才有释放的空间。 雪落时节,大头的车也进村了,载着满车的煤块和寒气。人们老远便喊:“大头,放着票娃子不挣,咋就回来了?”大头呵呵一笑:“天冷了,工人们上有老下有小的,钱再多也得惜爱人啊。”“今年置办两辆大车和一辆小车花了多少票老爷?”“不多,就七十几万。” 大头还是先前的顽固的笑:“大家抽烟啊,外烟,一盒好几十。”几个人紧忙接过去,“嚓’’地点着,深吸一口,“咔咔”地咳嗽几声,一起抱怨:“都说外国经济好哩,这烟抽起来又辣又呛,一股驴粪味。”有人回敬:“真个是小鬼受不了大祭祀啊。”大家便都呵呵一笑。大头先前是个为蝇头小利都能和叔叔翻脸的主,这几年开石棉矿挣了大钱。人变得有钱了,也变得有了人味了。钱能使人变得更坏,也能让人变得更像人。
雪落在洼儿村里,落在村口的那盘老碾子上,落在后院的老犏牛身上,他们都在咀嚼悠长的岁月,静静地卧在地上。 有了雪,人们便放下手中的活,聚在一起,吐吐心曲,望望未来,切磋切磋手艺,合计合计家务,给心灵彻底放一个长假。雪耽误了一些活计,耽误了挣钱的机会,雪又带来许多温暖的东西。孩子在雪中游戏,老人在雪中闲侃,炊烟在雪中跳舞,乌雀在雪中团聚。雪中的人们才有了真性情,才充满了烟火味。
倘若没有了雪,这个世界该多寂寞!
[ 本帖最后由 吕永红 于 2011-10-17 18:3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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