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花盗

秋　　花　　盗
杨木华
　　霜降一过，南国秋色渐浓。一直想着山野里那些开到深处的野花，想着那些微凉风中草木淡淡的气息，想着那些静谧天空下惬意的假寐。一个周末午后，乘别人在一个采摘园里娱乐，我一头扎进山野深处。

　　真的是深秋了。远山晴岚轻舞，近水澄澈清寒，各种树木，在秋日的阳光下，叶片染上了秋天的韵味。脚下的山野，似乎忘却了季节，一朵一朵，一枝一枝，一树一树，满是艳艳的花儿，让时间迷失在色彩深处。闭了眼，空气中秋花的气息一丝一缕，缓缓渗入脑海。静心听，嗡嗡声穿越沙沙的风声，轻轻荡过耳际，蜜蜂！猛地睁开眼，是蜜蜂！那些花儿之上，蜂儿来来往往，正埋头吮吸花蜜。拿出相机，想把那些忙碌的精灵定格。可蜂儿们在深紫色的野棒子花穗上停了又走，没有摆造型，不理会期待，微距之下，时机稍纵即逝。心里一直在喊：再停停，再慢点啊！可蜂儿不懂我心，拍了好多张，却没有一张满意。于是转移视线，去寻觅缓慢些的事物。

　　先去了路旁那几株太阳花旁。这个时节，太阳花的盛花期已过，剩下稀稀拉拉的几朵，却卯足劲，想把最美的记忆留给季节。一朵花上，果然有一只蝴蝶。也许是我的打扰，蝶儿飞起。在给秋空跳了一曲蹁跹之舞后，它竟然落下重回花上。于是，镜头下，一只白翅黑纹的蝶儿悄然留存：太阳花紫色的八片圆弧形花瓣合成小碗状，一只蝶儿停在金黄的花蕊上，那八字形的触须，不仅弧度优美，须上竟然还有排黑色的细毛，奇特的绒毛温婉细腻，纤毫毕现，让我的心，瞬间柔和下来。

　　转过山脊，一地纯白的小花进入视野。远看只是白，可凑近看，却是一种分外温润的花儿。花杆不过半米高，花叶细小狭长。杆与叶的外皮上，却被一层白色薄膜包裹，似乎里面深绿的质地轻轻一拧，就会渗出，让人不忍触碰。花儿极似小白菊，每个枝头，至少是三四朵簇拥的热闹，绝没有落单的孤芳自赏。悠悠看过去，一片洁白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一只绿色金龟子。其实只是一只普通的金龟子而已，可对于比娇小的花来说，确实不堪重负。镜头下，一个大家伙趴在花上，整个花枝都为之倾斜。可金龟子浑然不觉，缓缓爬行，翻找蜜蕊。

　　在一个菜园旁，我看见菜地边扁豆花开，大红大紫，于是逛过去。对准扁豆花，我拍了几张照片。正想转身离开时，发现一条毛毛虫，正从篱笆爬上来。它想吃什么？我停下本就悠闲的脚步等待。不过十来分钟，毛毛虫来到豆叶旁，可丝毫没有留恋就继续向上。肯定要吃花！果真，虫儿越过几个花苞和初成的小豆，在那朵最大最新鲜的花上停下来，摆了一个惬意的姿势，开始了烂漫的鲜花大餐。镜头下，这个家伙把身体弓成弧形，后尾钉在一个骨朵上，悬空躯干，头伸到花儿的捧瓣上，悠然开吃的姿态，让我心生嫉妒。换一个角度，我又拍了一张。这张照片有点逆光，毛毛虫贪吃的憨态很可爱，连它头背上的刚毛都清晰可数。

　　晚餐就在山顶的采摘园进行。一杯酒下肚后，我把刚才拍摄的照片翻出来，大家看过之后，都说微距的照片就是漂亮。我提议说，古人喝酒吟诗，今天我们也给这组照片取个名字吧！

　　我先说，取名“美食家”吧——全世界有多少人能够享受这样天然的鲜花大餐？

　　身旁的同事说，“美食家，文绉绉呢，还高估它们了。叫‘采花大盗’才恰当！”这名，有一些暧昧与烂漫。

　　另一位同事接口就说：“什么‘采花大盗’，那里称得上大盗，它们不过是‘采花毛贼’罢了！”这名，似乎有一些霸气逼人。

　　微醺的酒意中，最后由我决定这组照片的名字。叫“秋花盗”吧！我说，秋花开遍的时节，虫儿快乐，我们快乐！干杯！

　　在清风渐凉的时节里，有谁会细细追究，“秋花盗”即将走向生命的尽头。其实，我们都是失窃者，真正的盗贼，是流年！这句话，我没有说出来，而是让它和着火辣的酒，一同沉淀在四十岁的心尖……

[ 本帖最后由 杨木华 于 2011-10-29 14:34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