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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只是朱颜改

2022-01-18抒情散文风为衣兮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6:32 编辑

    首先申明,这篇文字,多有现代派抽象异化的笔法在内,所以读起来亦真亦幻,也……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6:32 编辑 <br /><br />     
  首先申明,这篇文字,多有现代派抽象异化的笔法在内,所以读起来亦真亦幻,也颇费心费力,就像你我之间的故事,但更像一类人的故事……文中的他和她,可以看做是一对人故事的连续,也可看做是几对人故事的缭绕穿行,当然,还可作其他更多的解释。至于做出哪种解释,我就不好说了,因为,文章一旦写出来后,就已经不属于作者本人了,而属于我们每个人内心的一种演绎……
  1、
  一个人的生日飘零在风中,总是被蹂躏得七零八落:有男欢女爱时嘴上心头一时不忘流水落花时却绝了回响,有生日之前酒酣耳热一片众声喧哗正值生日当天时却无了一声祝福,有你记得TA的生日而TA从来就不记得你的生日的囧,还有生日从来就石化连自己遑论他人都从无记起时。一个人的生日是如此渺茫,一个人行于世间更是茕茕孤单。无论是为了应酬的大聚会还是为了交流的小聚会,从本质上来说都解救不了生命个体的孤单,大聚会湮没你,小聚会考量你,总要令人惶惶不安。其实生命个体从来就是一个复杂的质体,原本就无法寻得一个能够重叠的对体。很多时候,我们都会无由地生出一种想走就走的冲动,却搜肠刮肚找不到一个可以随行的伴侣,只有一个人在江边,在湖边,走了又走。那个初唐诗人陈子昂“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呼喊岂止为了他自己。当代作家刘震云在其小说《一句顶一万句》中塑造的塾师老汪,总爱将孔子的“有朋自远方来”理解为圣人的孤单,圣人身边无朋友,所以总是盼望朋友能从远方来,可是这个远方有多远,谁也无法知道。孤老孤老,最可怕的不是老,而是老之后那种贴墙而立的孤单。有人问影星王志文你怎么总是不结婚,王志文说了一句,我找不到一个可以随时随地聊天的人……这话,是否能让人有刮骨的痛?
  2、
  活了大半辈子,从来就没有“过”过生日,是指举行party的那种“过”。好吧,他说,随你的意,邀请人,唱歌,跳舞,喝酒,盛大由你,狂欢由你,一切由你。她脑海里便开始了摇曳。一对,两对,三对,一共要六对,十来个人。场子要大,霓虹要大,音响也要大。总而言之的一种大,一种漫山遍野的大,遮掩一切也能烘托一切。这个场景,要有如博尔赫斯的那本沙之书一般,无穷无尽又无始无终,还能在手指的翻动之间不断生成和遁形,大到形同虚设。正如老博结尾所说的一句话,掩藏一片落叶最好的办法就是森林,这样,我便隐藏了我,我也便保全了我。真好,她想,人生需要很多隐藏和保全,尤其是在——年轮飞速运转的时刻。那天上课,学生解释李煜的“朱颜改”,纷纷又扬扬,有的说是美人的红颜改了,有的说是宫殿的朱漆改了,有的说是臣子宫妃的丹心改了,有的说是……还要说呢——她便开始痛,摆了摆手,让学生们不再说了:在年轻的心里,一切改变,都吐落得多么软绵轻飘啊,是在说别人家的阿娇。那天的场景是果真的大。坐落的一对对他和她,在腾跃的光影声色里,刚刚隔山又隔水,忽地又叠加、穿越和幻化,就如《半张纸》上牵扯的一段故事,一分钟便是一辈子。
  3、
  “我来迟了”,最后进入party的他说。还携带着一身酒气。
  彼时的她正在缓缓地吟唱孙露的《黄玫瑰》——一首近乎现代版的《声声慢》。
  “我不在的时候,你可没有扑来扑去吧?”他乜斜着眼问她。她却笑而不语。
  两个人便开始对唱《鱼水情歌》。一个流畅,一个滞涩,方枘圆凿一般,有些格格不入。
  “我事先让你练过的呢?”她有些愠恼地问。“忘了,事情一多就忘了。”他有些讪讪,“要不来首老歌——《知心爱人》,如何?”
  屏幕上付笛生和任静温馨对视的画面出现,一片落叶缓缓地在风雨中滑翔。
  第一遍《知心爱人》,两人东西而立,隔有一些距离,旁边摇舞的人,不时穿梭其间将他们遮断。女声有些干涩,男声有些生硬,两股声线绑在一起,是山歌与村笛,呕哑嘲哳难为听。歌曲唱到一半,女声便歇了下来,男声也跟着噤然。默默地,两人走向了各自的座位。
  另一对《双双飞》的唱声响起。画面上春光烂漫,女人的裙裾飞扬,不时有蝴蝶的羽翼剪破清寒。她便跟着小声地吟唱,直到大声,还禁不住起身,做出展翅飞翔的姿态,在乐曲中欢快地滑行起来。结果一个人跟上了,两个人跟上了……在迷离惝恍的灯光中,大厅里一片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
  这时,他感觉有些热了,就脱去带有酒气的外套,理了一下毛衫的领子,用手托着下巴,默默注视着舞池里欢快滑行的她。后来他起身了,将手搭在了她的肩头。
  第二遍《知心爱人》,他决定唱第二遍了。这时,两股声音奇妙地缠绕在一起,一个声音鼓动着一个声音,一个声音诱发着一个声音。两股声音就像荡秋千一般,越甩越高,越甩越妖娆,越甩越不可遏制地冲向了一种高潮……
  4、
  他从她背后悄悄地蒙上她的眼睛,顺带一个摆头,一个旋转,便很有派地拉她进入了大厅的正中,邀她对唱《我悄悄地蒙上你的眼睛》。如果一切都只是初见,如果一切都还只是在油菜花盛开的季节里,她便会毫不犹豫地认为——他的派头是多么的性感迷人啊。
  两个人便开始了对唱,对唱这首男女嬉戏调情的歌。都唱得十分动情,比画面上的KTV都还演绎得动情,以至旁边都有人喊了——别唱成真的啦……
  她则很自我地笑。他则用一贯风情的眼瞧了瞧她的脸。
  一贯风情的眼,嗯,是的,它们并不大,只是一说话就会春水盈盈的,比嘴里的话都还来得绵软,来得荡漾。荡漾,是的,他经常会说出一些令人荡漾的话来。对遇见的女人,不论大小,他都会禁不住要说:你真是天生丽质,只有二十七八吧?尽管这话,有时连对方都会听得羞赧。但这并不妨碍他继续演绎他的风情。
  今夜的他是如此风情。搂着她的肩头,俯下他的身子,时不时还凝望她的眼,应该是很用情的了。是的,也该要用点情了,因为就在昨天,她都还帮自己解决了一件燃眉之急,策划了一份上司急需的文案。
  于是他不断请她唱歌,唱那种很深情款款的歌;也不断地请她跳舞,三步四步的走动,有时连鼻息都快要贴着她的脖颈了。只是跳舞时,他总是不断地说话,有时是看着她说,有时是望着别人的舞伴说。他其实永远都不会懂得,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内心充满艺术气的女人,是怎么都不会喜欢一个男人在跳舞时言语不休的。可是他的风情又怎么能允许他不说话呢?!
  他在说些什么,她其实根本已惘然,只是寂寂地又回到了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雨雪霏霏,不是征夫苦归,而是她要过生,几个朋友要为她过的。他作为她唯一邀请的男闺蜜来陪场。桌席上,他依旧风情满面,不过不是对她,而是对身边的一位女士,他夸她天生丽质,他夸她芙蓉如面柳如眉,他夸她温柔可人。只是红酒来了,他都不知道该为她斟上;寿面来了,他都不知道该为她盛上,都是旁边的朋友帮忙斟上盛上的,他却浑然不觉他今天的主场应该在哪,他都差不多快要被自己的风情之酒给整陶醉了,以致旁边人都禁不住要跟他提醒:喂,兄弟,你咋忘了你今天该做的事了呢……
  嗯,今夜的他还是这般风情。风情真好,风情可以解决很多东西。她懂。于是同样风情万种地回应他。两个人都唱歌,都跳舞,好一派风生水起的。
  只是她的心中总是幽幽回旋着一首歌:今夜的寂寞让我如此美丽,并不需要人打搅我的悲喜;今夜的寂寞让我如此美丽,并不需要人探望我的委屈……
  5、
  她唱累了。他陪她坐着。两个人就这么坐着。其他人的歌声和舞步都成了青铜画壁。如果飞动是大片大片的,那么唯一的静处就会成了泉眼,不显眼,但会暗暗走心。
  后来她唱了。是一曲《为你等待》。周围的人都很忙,无暇顾及应和。旋转的灯光把一切都搅得一团糟。他就在这一团糟中理出拍子来,为她一个人拍打。
  后来大家都忙坏了,都坐了。只有他和她,站起身来,开始唱《糊涂的爱》。他大声地唱着,她小声地和着。他搀扶着她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极像搀扶着一个易破易碎的瓷器。他每唱一句的收尾,都会赶紧看一看她的眼和嘴,生怕她就不唱了下一句。
  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怎么忽地就想起这句话来了呢。
  她也是一个典型的良家妇女。平日里深居简出,每日里只是吃饭,上班,看书,看电视,睡觉。丈夫是不喜她与外人过多交往的,尤其是与男人。她也尽量约束着自己。
  她也说过,她并不喜欢他,只因他交往过太多的女人,多情得要命,而且和老婆的感情也处得不好。这样的男人很不靠谱——她喝下一口咖啡对自己也对别人这么说。
  只是,那天过生,40岁的生吧,禁不住一贯痴着她的他一缠绵一邀约,她便答应了,便跟着他去坐“逝水流年”的卡座。喝茶,吃饭,巧笑,飞两片红晕,倒也不无欢喜。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像此刻,他唱歌,揽过她的肩头,她也并没怎么就推辞;他跳舞,几乎是搂着她了,她也并没怎么就挣离,相反还有些意无意地靠近。她也许是享受这种感觉了,享受这种纵然半老,但依然有男人捧着宠着的感觉。虽然就在前天,她都还在为他在公司里当着别人的面暧昧她而大骂他神经病,而且也很不喜欢别人把她和他放在一起说事,一说事她便要恼人家。
  乐莫乐兮新相知,新相知总是让人欢喜的,这不奇怪。而令人奇怪的是——自己身与心的那种生别离,明明的不喜欢,明明跟别人说好的不欢喜,却又身不由己地靠近,莫非人心真的很孤独,孤独到连自己的身体都是身不由己?
  6、
  还在唱第二遍《知心爱人》。
  后来,他唱到了巅峰。身体开始了有节奏地摆动,脚也跟着踩起了拍子。唱着唱着,却发现只有了他一个人的声音。他便停下了,问她怎么不唱了。她说我在唱啊。但他还是听不见她的声音。于是他又停下来。她还是说我在唱啊。他此时才发现她唱的节奏并不与自己相同,好像是另一首歌曲的旋律。他犹疑了一下,问她在唱什么,她说是《碎心石》。他仔细看了一下屏幕,屏幕上明明播放的是《知心爱人》啊。他就又问了她一遍,她仍然说是《碎心石》。他就勉勉强强地一个人将《知心爱人》唱完,转头再一看她,她却变成了另一张女人的脸。一张无比风情却寂寞着的脸,正在唱《我悄悄地蒙上你的眼睛》,接着又变成了一张良家妇女的脸,在小声地唱着《糊涂的爱》。他急急忙忙地将这张脸唤醒,说,我们,我们……还是唱《知心爱人》吧。于是大厅里开始单曲循环起《知心爱人》,他起劲地打着拍子,带动着她一起唱。她却说我怎么看不清一个字啊,我怎么看不清一个字啊……他不由得停止了歌唱,重新披起他那件带有酒气的外套,颓然坐在沙发上,却发现大厅里早已没有了一个人,只有杯子、盘子、桌子、椅子东倒西歪的热闹模样。多少年后的这个夜晚,他走出这场party,却仍然是最后一个,正如当初最后一个走进一样。
  后记:后来,她对她的夫君说,那场party真大啊,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她的夫君一颔首,朗声道:但愿蓦然回首时,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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