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苔

　　　　　　　　　　　　　　　　青苔
　　　　　　　　　　　　　　　武志强

　　在一个长满青苔的院子里，高大的古老的树生长着，看到青苔的第一眼，我就想说，青苔会唱歌。其实青苔一直以来都在唱歌，只是你听不见。如果你听见了，你就能知道那个伤痛的故事。 　　你就能知道那个小女孩是谁，她的妈妈又是谁。还有她那在战场上阵亡的爸爸，在接到阵亡通知的那一阵，她的妈妈就有些恍惚了。 　　那个女人知道，长满石壁的青苔会唱歌，长满台阶的青苔会唱歌，她的妈妈还知道很多，但她不会对小女孩讲出。有些故事是女人心底的秘密，小女孩永远都不知道。 　　只有青苔会唱歌，只有青苔一如既往生长着，嫩嫩的，绿绿的，小女孩知道青苔在唱歌，她听见了青苔在唱歌，有时在夜里听见了歌声，就会跑出来看，看看那些黑夜里的青苔。有的时候有月亮，也有星星，有的时候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就只有黑夜。但是黑夜里的青苔仍在唱歌，看着妈妈房间里的灯光，小女孩就知道，那里有个伤痛的故事，故事不仅在爸爸的死去，更在于以后她们还要生活，她们要靠什么生活呢？什么时候小女孩才能长大呢？才能长大挣钱呢？而不是依靠母亲去干不光彩的事。 　　无论白天、黑夜，院子里的青苔都在幽幽的唱歌，小女孩把耳朵贴到湿凉温润的青苔上面，就能听到青苔在唱歌，在那歌声里小女孩的目光里长满了忧郁，她忽然会觉得青苔在流泪，在泪水中歌声是湿湿的。青苔的生命是她幼小的记忆，代表着她幼小生命对世界的认知。她在幻觉中常常出现的青苔与眼前的青苔重叠着，分不清谁是谁，不知道哪一个更为真实，哪一个更为隐秘。 　　那个时候小女孩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只能一天天的看着青苔，守候着青苔，把自己的无知或者心思说与青苔。 　长不大的青苔其实已经长了好久，但小女孩眼里，青苔总是长得慢，就像她觉得自己长得慢，她应该更快长大，长大的她就能学会本领，挣钱养家，养妈妈，而不是像妈妈现在这样，常常流着屈辱的泪水。有的时候，麻木的就像一截木头，任人摆布。小女孩靠在长满青苔的树干上，望着上面的朵朵白云，她身后的青苔就在歌唱，那些歌声就在讲述一个古老的伤痛的故事，有些伤痛就是印记，一生都忘不了。跟着你，命符一般，成为记忆本身。 　　小女孩知道，在那个长满青苔的院子里，青苔在唱歌，不分白天、黑夜，后来这个院子坍塌了，消失了，青苔也不见了，但是记忆里的青苔还在为长大了的小女孩唱着歌。那首歌听起来很单调，但就那样反反复复的唱着，长大了的小女孩听着从不厌倦。 　　那绿油油的青苔，长满砖墙石壁，长满台阶树身，看起来就像一个个古老的故事，经久不衰的被人讲述着，小女孩忘不了青苔的故事，忘不了青苔的记忆，在小女孩的微笑里总有一丝忧郁和苦涩，那是旁人看不出的。那些青苔已经长满了小女孩的心间，就是她以后长大了，翻开自己心灵的那一页，也是绿绿的生满了青苔的，有时心底里就凉凉的，湿湿的。 　　在小女孩眼里，青苔意味着一个悲伤的故事，一份内心伤痛的经历，时光深处的悲伤，来自记忆深处，无论什么时候想起，都是心痛的。那些青苔长在她自小的记忆里，永远都是那么绿，那么幽静的绿着，覆盖下面流血的伤口。往事会让一个人不堪回首，而记忆总是带着内心的隐痛一起长大。我们这些外人不需要知道更多，只要掀起故事的一角就够了。她有一颗青苔的心，受过伤害，怕受伤害，而那内心柔弱的部分，感受最深，也最痛。 　　在那无人知的漫漫光阴下，青苔的世界是寂静的。永远的寂静。只是有一天，那些遥远的青苔会带着记忆走出来，走出很远。把悲哀归于平淡，使平淡变得沉郁，这或许就是我们每个人最后的选择。而人生走到最后，最好就是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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