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晨漫步

秋晨漫步
在一天的所有时段里，我最爱清晨。 春夏也好，秋冬也罢。总是习惯早早地从床上起来，穿上衣，关好楼门，到户外漫步。 那时候，天还没有完全亮，泼墨般的夜，如同注入了些许的水，被稀释之后，刚刚才有了几分通透。 除了行走在路上的人，几乎所有的事物都在浅睡，有的即便醒了，也依旧闭着眼，像似重温旧梦，又像是揣摩着心事。只是，它们的目光，有时会冷不防触到那些骤然间亮起的灯盏，色彩的强烈对比，引来意念中稍许的抵触，便转转身，换个角度，依旧轻悄悄地沉睡，那般地自然，如同雪夜里收尾的一行诗文。 喜欢这种介于黑与白之间的夜的过度。朦胧，却有着通透；通透，却不失含蓄。光线笼罩着万物，反射到人的视线里，足以区别出事物的质，却难以呈现出更多的细节。比如，远处，那个光盏密集的地方，是金泽名苑的楼房，看不清楼房装饰的色彩，只是感觉到那些灯盏，一个接一个地亮起，像唱响白天的音符，接连地串在一起，便形成了乐曲，奏出了温热，一圈圈地，在夜色中荡开。还有，那垂柳。没有了色彩，形却凸显了起来，越发地可人，让人陡然间生发想去触摸的冲动。 喜欢清晨。它柔软，纯洁，沉寂。在些许的暗色里，建筑物陡削了刚性与硬度，面与线之间的对接与转换，少了突兀，少了跳跃，那些被隐逝的部位，如同少女幽暗低沉的心事，沉啊沉的，便多出几分婉约的柔顺，更如同一张张经过处理的黑白风光片，颇具艺术性与品赏的内质。思绪飘渺，有几丝几缕，邂逅了那暗，那深，那沉，却不知归返，就势招摇，融汇，滋生出一股又一股重彩泼墨的情怀。 如果每一天是一朵绽放的花，清晨则是含苞的蓓蕾。沉静的美，绵长的韵味，全含在清晨的时段里。清晨用无声的表达，阐释着最丰富的内涵。它的脉搏是细微的，轻缓的，让人想到最清澈的溪水的流动，最温情的耳语的袅娜。对于每一座城市来说，清晨便是它刚刚睁开的睡眼。梦里的馨香依在，夜的甜美依在。这时的城市，总是用最真诚的倾述，向一些想和它倾述的人表达。每次外出，我总会不放过每一个清晨，那时候，少了人为的喧嚣，城市的声音才得以清晰，我才得以和每座城市交谈，也得以用心地对它们观看。街灯斑斓，光影交错，我的目光，在空中划着和街灯的外形、楼群的轮廓一样的曲线，落到刻着镂空花纹的木质垃圾箱上，却又瞬间随着雄浑国歌的声响，徐徐升到那泛起鱼肚白的东方。记忆总是有筛选性的。急匆匆的脚步过后，紧接着便是对过往的遗忘，独独那清晨笼着的一幕幕，一段段，镌刻心底，久久难忘。 …… 在清晨中行走。光亮，足以使我看清脚底的路障，我绕过坏置的下水道口，脚步便轻巧起来。季节之间的更替，向来如水般无痕，可人体的精密神奇，却足以清晰地将其辨别。当最后一个夏夜过后，那些浓重的潮气，那攒积在心底整整一个季节的烦闷，都无缘由地走了。我明白，无缘由的走，皆因无缘由的来。天人向来合一，人与自然，注定存在着某些无人知晓的玄机。因此，当第一阵秋风吹起的时候，当第一股真正意义上的冷向我袭来的时候，我的四肢，我的身心，便和辽远空灵的秋一样，变得舒展而灵便起来了。 走。快走。慢跑。加速跑。持续地加速跑……呼吸不急速，依旧匀净；双腿不酸痛，依旧轻便。心跳在加快。是似曾相识的心跳。感觉变得新异。却是似曾相识的新异。一种久违的情愫，从和夜色一样朦胧的久远中，一点点向我走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终重合。激流澎湃：曾是多少个月多少年前的此刻，我舒展着四肢，大汗淋漓地快速跑呢？曾是多少个月多少年前的此刻，我以如此的傲气，狂傲不羁的规划着我的理想呢？曾是多少个月多少年前的此刻，我以我如此的激情，憧憬着一场风花雪夜的爱情呢？ 想。想。想。突然，脸上一阵燥热，两抹绯红飘在脸颊。不仅困惑，此时此刻，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站立在巍峨的燕山山脉，因一个错位的断想，触拨了我久违的青春弦乐？ 夜，在我的呼吸中绽放；我紧攥的手心，攒积了和炭火一样的温热。沉寂，萧疏，凄冷等一切形容秋之晨的字眼，都被我一并地收拢起来，狠狠地抛掷在幽深的久远。 而此刻，在这小城的街街巷巷，又有多少和我一样在自身缔造着温热的人呢？ 羊汤肉饼馄饨店。炸饼摊。包子馆……对于这些早餐店来说，清晨才是它们生命的春天。摊馆店的里里外外，人影晃动。大褂的白色，拐子李师傅的肥硕，在炭火的映射下依稀可辨。纷杂的脚步声，炭火的吱吱声，引风机的轰轰声，伙计们相互之间的谈笑声，油饼入锅的爆响声，声声入耳；清扫门店的，揉面的，支锅燃火的，收银点货的，各司其职；或大或小的烟雾，聚拢，缭绕，然后徐徐升腾 ，我眼前那个海市蜃楼的世界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活色生香的烟火世界。 暗色的清晨是短暂的，仿佛只因多了几缕光线，世界就明亮了起来。种种色彩在我的眼前跳跃。声音也多了起来。清晨被越来越多的人，越来越嘈杂的声音彻底叫醒。便就势拉开一幕幕繁忙的场景，世俗里的众生相，我熟悉的不熟悉的，喜欢的不喜欢的，人，或者事，或者细节，又开始在白天的舞台上演出、走场子了。 而小城北部碣阳湖畔的水泥高坝上，却依然有一群人，在悠然地享受着清晨的素雅：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漫步，谈笑。偶有几声无奈的叹息，却又被旁的声音稀释，便成为水汽，烟尘，附着在高坝旁的枯草上，混搅成几抹颓废的色彩，一起沉入即将到来的严冬。 日子，在我对清晨的迎送中，日益纯净，日益平稳。我，在不断的游离与面对中，觅到了我真正的内心所需：如蓓蕾般婉约的如水时光。 [ 本帖最后由 夏日荷风 于 2011-11-3 10:49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