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画师的茅棚（外一篇）

老画师退休了。离开单位不久就失去了踪影。 一年之后，弟子们一次偶然的机会在大山深处一个茅棚里发现了他。老人依然两鬓苍苍，精神矍铄；他那被荆棘划过许多伤痕、磨出老茧的双手，增添了往日少有的力感。 茅棚搭在悬崖下一棵枝干苍虬的老松树旁边；用树枝和山草搭起的茅屋，歪歪扭扭，很难说出它的形状。
茅棚四周是幽静的山林。千姿百态的古树，丛生的灌木，没腰的野草，潺潺的小溪，杂草丛里时隐时现的小路。有山鼠在林间攀援觅食，山雀在溪边嬉戏鸣叫……让人联想到远古人类的巢居。 走进茅棚，让弟子们眼前一亮，怀疑自己走进了传说中的神话世界，或是古代帝王的宝库！ 茅棚里置满了老人的艺术作品：引颈昂首的鸣鹿，四蹄腾空的奔马，展翅凌云的翔鹤，飘然欲仙的飞天神女，爱与美之神维纳斯……如真如幻，栩栩传神，展示着老画师的艺术个性和对美的呼唤。 那些充满生命力的艺术品，原是些山间残损枯朽的树根（多数是从山民的柴担上捡来的），老人得天地之精华，山水之灵气，化腐朽为神奇，赋予了它们新的生命。 小茅屋豁然开朗了，宽阔了，宽阔得连通山外，远接四方。 无限的追求，便是生命的延续。 老画师在雕塑生命。弟子们热烈地想。
老枪 他坐在山崖上，怀中抱着那支猎枪。宛如长在磐石上的一棵老松树。 猎枪老了。红枣木枪托上，深深地印着失去的岁月；纤长的枪管，被他生满老茧的双手摩挲得能映出天空的飞鸟。 他摩挲着猎枪，摩挲着它光荣的历史。 他曾是四乡闻名的神枪手。当年在狩猎比赛中，名列榜首。县长给他戴过红花。
在那艰难岁月里，猎枪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也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如今，山里的生灵成了人类的朋友。 他的枪声哑了。 神枪手犹如离山的猛虎，离海的蛟龙，失去了神威。 他曾发狠地端起猎枪，朝空中疯狂地扣响，一声震响之后，便是一阵沉寂。没有野兽的垂嚎，没有飞禽的挣扎。老枪也失去了威力。 他如今是大山里生灵的保护神。保护这里的山、水、树木、花草和他昔日的猎物。 然而，他一如既往的扛着那支猎枪，不断的擦拭它，摩挲它，像为战友弹去征战的烟尘。 他沿着熟悉的山径，踏着往日的足迹，巡逻在密林深处，山水之间。 那群兽戏逐、百鸟竟鸣的青山绿水间，出没着一支老枪。 [ 本帖最后由 山野村夫 于 2010-2-5 19:26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