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往事之：寄往天堂的祝福

　　　　　　　　寄往天堂的祝福
　　　　　　　　■吕永红

　　十九年前,爷爷奶奶满怀期待的目光把他们的孙女接入人间。
　　　　十九年后,我含着泪目送爷爷奶奶去往天堂的路。
　　我永远忘不了，入殓那天，爷爷奶奶安详的躺着，他们慈爱的眼神明明告诉我：他们只是睡了。下葬那天，晚秋残阳如血的黄昏里，枯黄的叶像一只只凄清的蝴蝶，飘飞在半空，然后铺落在墓地，一切声音都在催人泪下的哀乐中渐渐沉寂。唯有倔强的秋风，附在枯树枝上伴着乐声肆无忌惮地哀号，为逝者唱起凄婉的哀歌。瑟瑟的秋风，灼伤了人们的眼睛，隐隐传来阵阵低低的抽泣。“秋风秋雨愁煞人”，我茫然立在坟墓旁，视线逐渐模糊。我不敢相信，睡在里面的人就是疼我爱我的爷爷奶奶？他们应该还是在那间温馨的小屋里，熬好热气腾腾的八宝粥，或是煮好香喷喷的山芋等待即将放学归来的孙儿，祖孙三人说说笑笑共进简单而快乐的晚餐。而不是，而不是在这里，在这冰冷的毫无温情的地方，我不敢相信……
　　我无法理解年轻时代的爷爷奶奶，童年的记忆里，爷爷奶奶留给我的始终是慈祥的笑容，额头上布满了亚麻布似的皱纹，鬓边始终飘着一缕缕银丝，伴随着岁月的流逝，银丝也披上雪的白色，眼神里笼罩着一层灰黑色的云翳。我就是在这样两位老人的呵护和关怀下慢慢长大。

　　记得很小的时候，父亲母亲为了维持还处在风雨飘摇中的家，忙于生计，不得不把我交给爷爷奶奶照顾。那时的我又顽皮任性到极点。不知为什么，我对女孩子喜爱的活动，比如跳绳，踢毽子毫无兴趣。相反，我整天沉溺于爬树，玩弹弓，追逐打闹中，对于这些，我玩得不亦乐乎。结果呢？就是早晨刚换好的衣服和洗干净的脸，上半天回来就面目全非了，脸上，手上都堆满了泥巴，衣服更是脏的脏，破的破，活像一个小乞丐，奶奶心疼地帮我脱下脏衣服，替我洗干净脸，哭笑不得的警告我下次不许弄脏衣服后，便转过身一下一下搓洗那些衣服。在现在看来，老人的背影随手腕的扭动一上一下。而在那时幼小的我看来，毫无感触，只是痴痴地想：明天穿上干净衣服去哪儿玩？
　　　　在外面疯够了，总会想起爷爷小匣子里面的水果糖。便蹑手蹑脚地溜到爷爷身旁，托着腮帮眨巴眨巴望着爷爷。或许是那惯用的央求似的眼神早已被爷爷发觉。他合上书本，眯着双眼，伸出左手三根手指和右手，笑眯眯看着我：“要算对了，就给你两块！”这可是爷爷的看家本领，也是让我顺利拿到糖果的“过门槛”。这几天爷爷正教我乘除法，毫无疑问。我流着口水拌着爷爷软软的，有点粗的手指“15！”这难不倒我。他接连出了好几道，我也不甘示弱。终于，爷爷摘下老花镜，从我够不着的地方取下小匣子里的三块给我。还多了一块！我简直乐疯了，捧着糖果蹦跳着出去，后面传来爷爷温和的笑声“慢点跑，慢点跑……”
　　　　在爷爷奶奶的关怀和教育中，我得到了简单的快乐。不知不觉，我也到了上学的年龄。在父母亲的努力下，家境逐渐好转，有了照顾我的余力，便把我接回家，但我还是喜欢以前那无忧无虑的生活。每次放学，我会首先奔向爷爷奶奶的小屋，躺在爷爷的被窝里跟爷爷撒会儿矫，再喜滋滋地享受一顿奶奶的“营养快餐”，用稚嫩的童声给他们唱新学的儿歌。小屋里笑声不断，歌声不断，老人们幸福的笑脸就像他们额头深深的皱纹印进我的脑海。我总会在这样的笑声中，忘记了写作业。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跟父母亲的感情越来越亲密，也因学习任务的逐增，我渐渐没有了那份贪玩，开始在爸爸妈妈的指导下一门心思学习。从那以后，我去那件小屋的次数越来越少，去时小屋里也失去了以往的热闹和温馨。我不会再翘首期盼爷爷的糖果，也不会迷恋奶奶准备的“夜宵”，言谈中除了机械地答复爷爷关于学习的问题外，其余都被难言的沉默代替。我跟爷爷奶奶的距离忽然一下子拉了好远，我也说不清我为什么，或许是代沟，可是以前……我开始发现奶奶以往慈祥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无奈的不解和忧伤。我试图回到从前，但好多都因觉得太过幼稚而事与愿违。成长就如一堵不可逾越的墙，让我在无奈中与爷爷奶奶隔得越来越遥远。

　　高三，我进入了真正意义上的繁忙时期。我的脾气因此开始变得越来越坏，茫茫题海让我对身边所有人产生了厌恶感。就在这时，奶奶来看我，说好长时间不见我怪想的。至今我仍无法原谅自己，为什么当时那么粗心，怎么就没观察到奶奶是拖着病体来的？我怎么就忽略了奶奶眼神里那难舍的情怀而我仍然以冷眼相对？后来才知道，爷爷早在一个月前就因体衰经常卧床不起，奶奶因照顾爷爷累倒了。就在高三第一次阶段考试前，爷爷撒手人寰，仅仅隔了两天，奶奶也因绝食跟随爷爷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见奶奶最后一面竟是那样的场面，它来得那么匆忙，让我来不及记录，来不及回味，我的冷漠让奶奶最后一次看孙儿的愿望化为泡影，我不孝啊！跪在灵堂里，这件灵堂就是以前那间小屋，那间曾经多么令人留恋的小屋啊！那里有幼时的我和爷爷奶奶一起留下的欢声笑语，我在那里快乐的成长，学会了算术，学会了诗歌，学会了《三字经》，更学会了饱读我短暂的童年。

　　而如今，空寂的灵堂，让我感觉和这个世界隔绝了。“物是人非事事休”，我多么希望再回到那无知的童年，重温那段情怀，用我的天真抹去奶奶眼中不解的忧伤。

　　爷爷奶奶，为什么？为什么当我再次开始眷顾你们时，你们却悄然离世，带给我无尽的悔恨和自责，你们一定怪我，怪我长大后对你们的漠然，怪我为了学习毫不顾忌的扔下了病危中的你们，让你们带着无奈和牵挂离开。
　　　　大学第一个假期，我来到爷爷奶奶的墓前，墓前已扎根了好多不知名的花草，只是冬天的到来脱去了它们的彩色外衣。我放下两束鲜花，默默祈祷：“安息吧，爷爷奶奶，请原谅你们的不孝孙儿，愿你们在那没有痛苦悲伤的地方幸福快乐，孙儿永远祝福你们！”


[ 本帖最后由 吕永红 于 2009-4-16 08:51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