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葫芦情（修改稿）

　　
母亲打电话来，闲聊了几句后，竟有些难为情地说馋糖葫芦了。我笑着说这个周末一定回家，给她买两串又大又甜的夹心糖葫芦，母亲笑了。虽然看不到电话那端母亲的表情，但我能感觉到母亲脸上如菊花样的皱纹绽开了，昏浊的眼睛里一定会闪出兴奋的光彩，一副满足的神情。放下电话，心里却腾起一阵酸楚，我知道母亲并不是心血来潮，想吃糖葫芦，而是又想我了。掐指一算，我竟然快两个月没有回老家了。独守空房的母亲想我时，怕我工作忙，不好明说，就借口要吃糖葫芦。 对于冰糖葫芦，曾是我儿时一种单纯而又幸福的满足。那个物质缺乏的年代，一串冰糖葫芦，对嘴馋的小孩子来说，是多么的诱人。隆冬季节，卖糖葫芦的老头在街上吆喝着：“冰糖---葫芦----哟-----”喊声悠长连绵，回响在大街小巷，惹得孩子们都跑到街上，眼巴巴地瞅着。玻璃蜜般的糖膜渗透出红彤彤的山楂，串串糖葫芦晶莹剔透，那透明的艳红格外诱人。那时我家的经济非常拮据，兄妹四个，母亲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我不好意思开口向母亲要钱买糖葫芦。我总是牵着小花狗，远远地看着卖糖葫芦的，吮着指头咽口水。母亲有时给我买上一串，悄悄塞给我，摸着我的头说别让哥姐看到，眼里充满了怜爱。我躲在柴垛后边，美滋滋地咬上一口，嘎嘣脆酸中带甜，好不惬意，吃完很久还觉得唇齿留香，有时嘴角上残留的糖渣渣不小心让哥姐看到了，就会引来他们一种说不出的醋意。那糖葫芦串满了母亲的宠爱和呵护，那冰糖葫芦的梦，滋润了儿时幸福的心灵。

　　家里的生活渐渐好起来，冰糖葫芦依旧在叫卖，母亲常常买给我们吃。冬日的午后，我和姐姐坐在书桌旁做作业，卖糖葫芦的吆喝声在街上响起时，母亲会悄悄走出去，买回两串糖葫芦递给我们。我和姐姐边吃糖葫芦，边写作业。酸酸甜甜的味道，让枯燥的作业也变得生动起来。有时我会举起糖葫芦让母亲咬一口尝尝，母亲总是象征性地咬一点糖衣，说牙口不好，怕酸。母亲忙完活计后，就会坐在我们身边纳鞋底，时而抬头看看我和姐姐读书的样子，满眼慈爱。我忽然发觉在这种流蜜的午后光线里，母亲的爱抚如阳光一样温暖着我们，是那样的静谧温柔和恬淡美好。

工作以后，我在异乡漂泊着，一年回老家的次数寥寥可数。即使回到家，也很少坐下来耐心地听听母亲的唠叨。母亲忙里忙外，拾拾掇掇，张罗饭菜，整理床铺，收拾大包小裹，闲下来就一个人默默坐在沙发里。有次我从包里翻出两串糖葫芦，那是我本来买给儿子在路途中吃的，儿子却不愿吃。我随手递给了母亲一串，和她坐在堂屋的台阶上，边吃边拉家常。那次母亲显得格外高兴，和我说了很多家长里短的事，还说从来没有吃过这样好吃的无核夹心糖葫芦。我说起了小时候母亲给我买糖葫芦的趣事，母亲笑着说，现在倒盼望以后能常常吃到闺女买的糖葫芦，坐在一起拉啦呱，感到很幸福呢。看到母亲日渐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欣慰的笑容和满足，我的心像被什么猛地戳了一下，忽然发现母亲已经老了。 岁月无情，母亲已年过七旬，那曾经美好的容颜已经消失殆尽，岁月留给她的是一脸深深的沟壑和瘦弱多病的身子。父亲去世以后，母亲一个人独居，季节轮换，已是四年整，她深居简出，面对漫漫长夜，更多的是心灵的孤独和落寞。而我们兄妹四个或奔波于生计或忙于工作，一年之中能和母亲呆在一起的日子屈指可数。每每看到母亲蹒跚佝偻的身影，我就无比愧疚，做子女的往往就是这样，年轻时不懂母亲的爱，而懂时也许就不年轻了。

自从母亲说喜欢吃我买的糖葫芦以后，每次回老家，我都要买两串糖葫芦送给母亲，坐下来听听母亲的琐碎唠叨，而母亲每次想我，打电话时都要托辞想吃糖葫芦。我知道母亲在意的不是那串糖葫芦，而是满载着对我身居异乡的牵挂。而这种牵挂，正如一串糖葫芦，酸酸甜甜，有甜蜜的幸福，也有落寞的酸楚。母亲需要的不是我们的回报，更多的是子女的体谅，儿女永远是母亲永远放不下的思念和牵挂。

周末，我又到路口拐角处挑了两串夹心糖葫芦。店主是外地人，偶然得知我是买给相隔二百里的老母亲吃的，她惊奇地瞪大了眼睛，竟有些激动。她说来这儿买糖葫芦的大多是孩子和年轻人，或者是买给孩子吃的，还几乎没听说要给老人买。她说自己一年难得回去几次，老人也是独守空巢，有说不出的牵挂和内疚。她麻利地给我包好，额外送给我一个漂亮的纸袋，我知道她送给我的心意里有一份对母亲的祝福。 夕阳快落山了，我知道母亲一定站在老家的大门口翘首而望，等着我的归来。我要和母亲一起坐在小院的梧桐树下，慢慢品尝着那串糖葫芦，耐心地听着母亲的唠叨，母亲那亦苦亦甜的生活诉语，对我来说，是一首经典老歌，我知道那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是最真挚的爱。

[ 本帖最后由 青青河边 于 2010-11-1 15:58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