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女人之茶饭

乡村女人之茶饭（散文）　　　　　　　　　　　
□文/于文华

针线与茶饭是乡村女子谈婚论嫁的基本条件。若说针线是乡村女人的基本手艺，茶饭就是其安身立命的一大法宝。饭做的好不好、香不香是其次，关键是能否按时按节保证全家大小吃的尽兴舒畅，喝的满意周到。给女儿教会一些主要的饭食及家务，是当母亲的本分与职责。虽不说煎炒烹炒样样精通，居家过日子的一些基本饭菜最起码要烂熟于心，拿得出手，端的出来。

蒸馍馍
乡村日子离不开重体力活，播种、浇水，割麦、打场，耙地、犁地，修桥、补路……哪一样能离开汗水的浸泡，哪一样能逃脱力气的打拼。光吃饭不吃馍，好像没有筋骨，自然干活没有长力。乡村人家，无论或蒸或烙或炸，家里不能没有馍馍的垫补，不吃一嘴馍馍，肚子会感到困稀稀的不好受。

馍馍也叫干粮，出外劳动、走远路干活、到外地办事，乡里人必要拿上足够的吃食。乡村女人谁都会做一手拿手的馍馍。先是泡“酵头”（是拿黄米抑或小米加工晒制成的发酵的酵母），将事先做好的酵头剥碎了，用温水花开，取少许面，一块儿活了，等着酵头和面自自然然的发。讲究功到自然成。凡事都要水到渠成，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时机与火候到了，一切自自然然最好。第一次不可和的面多，否则会把面宭死（意为面多了发不起来）。待看见发面酸软、蓬松了，再拿温水和面搅拌一番。这次活的面可稍多些，但也不能太多。

和发面的多少取决于蒸馍馍（亦可拿铝锅烙）的多寡。要是过年过节过事情，则需找大些的器具，像洗衣盆、大铁盆，操心和面，精心照看，既不能发过头，面发酸，馍馍吃起来有股酸味；也不能太操之过急，不等面发就活面。这样的馍馍不大好吃，咀嚼起来费劲，给人一种硬蹦蹦的感觉。面好不好，取决于发酵的迟早，亦决定于揉面的力度。凡事都不能对凑，不能糊弄，不能马虎，否则只能自食其果。若是轻飘飘的随意揉揉，发的时间又长，还不一定发好。

面和好了，第二步就是做馍馍。基础打的好，面自然发发的，揉的又好，面显得匀称，丰满，蓬松，柔软，捏一把这样的面，放到鼻下闻闻、嗅嗅，一股麦子的芳香，一种麦子的气息，会从外到内浸透人的肺腑与灵魂，深切体会到麦子的不易。平时吃的馍馍，西北人叫白皮子馒头，本色，天然，不含其他任何杂质，喧喧的，软软的，像面包一样酥软。稍微讲究的人揣些胡麻或一种绿色的叫香豆子的东西，吃起来香香的。新粮食打下来，要答谢土地爷，蒸的馍馍叫“盘”，这要上些岁数的女人才能做得到。而新人对象、定亲，蒸的馍馍要单一层姜黄做的面皮，这样的馍馍叫黄皮子。而中秋佳节蒸的月饼，完完整整一个蒸笼，像车轱辘一样大小，才考研女人的手艺与本事。过年除了蒸黄皮子以外，还要蒸一种像花一样好看的馒头，叫花花子。

一样食物吃的时间长了，难免会生厌。所以除了蒸馍馍，还要学会烙馍馍。出外拿的干粮以烙的锅盔为最佳：烙的火候恰如其分，保存时间长于蒸的，吃到肚里实在充实。和好的发面放到铝制锅里，文火慢慢烙，有些巧妇能烙四五寸后的锅盔，也能烙薄薄的一寸不到的饼子。尤其薄薄的饼子，揣些胡麻，刚烙出来就能闻到芳香的味道，我们叫油胡喧。有些人家，在房子外面加工了一个特制的炉子，用麦草烧火，烧制成为一种叫“炉盔子”的馍，形状颇像两个联袂的8字，颜色金黄瓦亮，吃起来既有烙馍馍的劲道，又有蒸馍的酸软，确为一种独创。要是家里馍馍没有了，而人又极想吃馍，咋办？不会难倒巧妇，取面，和面，抹一层清油，薄薄的烙一个死面锅盔，自有一种特有的味道。

五月端午做的油饼，需要少许发面。好的不能像驴耳朵那么硬，酥软，喷香，中间放上糯米做的糕，吃起来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味道。而过年炸的麻花，也使用发面。

学会蒸馍馍是一个乡村女人过好日子的必备条件。而尽心尽职蒸好每一锅馍馍，让自己男人与儿女吃的健壮，舒泰，就是最大的满足与幸福！


干家务

擦桌子、扫地，洗洗刷刷，缝缝补补，照顾老人，养育孩子……这些简单而不得不做的家务活，对乡村女人来似乎是天经地义之事，身为女人，自认为做好家务是自己应尽的责任。

男人是天，主打外面的世界。女人是地，负责家里的一切。（这话有些大男子主义，但自古以来乡村女人都这么认为，也这么身体力行地实践着。现在的城里女子处处提倡男女平等，不做一把家务，居家过日子犹如住店一样，自然就不会有家的温馨）我岳母虽不大懂《朱子家训》，但清早起来首要工作就是打扫庭除，先叠了被子，扫了炕，将被子跌的有棱有角，四四方方，炕面干干净净。地上均匀花花洒了水，拿鸡毛掸子单去灰尘，再用笤埽扫地，仔细擦拭每一样家具——没有谁吩咐，没有谁安排，没有谁启发，仿佛天经地义，又像是份内的干事，每天都会有条不紊地认真干完每一项该做的事项。

接着，草房里（有时就立在墙圪旯里）取出长把扫埽，一下一下，将院落扫的不留任何垃圾，这还不罢休，开了庄门，还要将院子外面仔细清扫。“扫埽不到，灰尘不会自动跑掉”，话说得多么中肯恰当，多么实际贴切。一日日的扫来扫去，地皮光亮如镜，这样的家务活无始无终、年复一年地干了好多年，除非下雨飘雪的日子。

喘口气，喝杯水，紧接着生火，准备做早饭。趁火尚在冒烟的功夫，跳进自家的菜园，或是萝卜、芫荽、香菜，简简单单做一个凉菜，或是拔些小白菜，炸炸，呛些清油，吃小米稠饭就是最好的菜肴。

饭毕，农活紧，就去田地。农活闲，就呆在家里，或是簸粮食推磨，或是炒胡麻准备蒸馍馍的材料，或是套上骡车去干渠里望家里的水窖拉水，或是搭袼褙粘鞋底纳布鞋樘鞋面……活是一件接一件，按部就班，派好班似地，一年四季，总是忙不完，没个清闲的时间。男人想到的女人一般会想到，男人想不到的，只要看到眼里的，猛不丁钻入心里的，女人也提前做的完美无缺，让人挑剔不出一点毛病。只要是属于家里的干事，女人总是默默无闻，任劳任怨，力所能及地做好。好像身为女人，就该家务活事无巨细，样样得操心。地不扫，院不洁，谁也不会说什么，但乡村女人总觉得居家过日子，要精打细算，要想方设法把家营造的温馨和美，才会有家的气息，家的氛围，家的感觉，让外人看到才像过日子的样子，交口称赞这是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女人就觉得受多大的苦、流多少汗水也值得。有些邋遢女人，不善做家务，家里经常乌烟瘴气，一团乱麻，男人回到家里，得不到一点甜美的感觉，自会丧失向前奋发与拼命劳作的信心与干劲。日子自然清汤寡水，找不到一点温馨的感觉。

有些家务活就像路上的尘土，不打扫也行，打扫了效果立马就好。乡村女人恪守着做女人的本分与职责，将家里尽可能收拾得井井有条，整洁美观，始终让人心里温暖，有了奔向幸福生活的精气神——才鼓荡起男人奋力流汗的干劲，才会让全家齐心协力矢志向理想目标迈进。


做饭菜 有人说拴住男人的胃，是拴住男人心的不二法宝，虽不是什么至理名言，但乡村女人以自己的身体力行，不折不扣践行着这样的道理。

自打姑娘起，深怕自己的女儿茶饭不佳，婆家上下横挑鼻子竖挑眼，做母亲的会有意识的言传身教，把自己一生的经验与拿手烹调技艺，毫无保留地一一传授。有些心灵手巧的姑娘，细心揣摩，反复实践，虽不能做出饭店那样的菜，但自有一种家居生活的特殊味道，不要手艺有多好，亦不需要有模有样，只要味道适中，吃到嘴里感觉舒适自然就好。

过日子少不了一日三餐，每天的三餐饭不能简单重复，单调枯燥，这样生活才会趣味盎然，丰富多彩。一些聪慧灵巧的乡村女人，会想方设法干稀搭配，即或在物质贫乏的时节，会尽可能调剂的饭食几天不重样，让全家人体味到好好活着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西北丰富多样、各具特色的面食，为乡村女人施展才艺提供了宽广的舞台。单是清饭，就有面条、揪面片、烩面片之分。面条又分为榛子面条、扁豆面条、小米面条、黄米面条、萝卜面条、羊肉香头子、转百刀等，面片又分为鸡蛋面片、茄子面片、西红柿面片、肉面片等。干饭有叫干拌，须炒菜下饭。也可做一小锅臊子汤或是炸酱，叫臊子面或叫炸酱面、打卤面。面好擀好的面，切刀切的长长的，也可事先行成行面，饭前拉扯成或宽如韭叶或细如游丝的拉条子。这种面食最考验女人的能耐。面揉的均匀，拉起来上手，不费力气，扯出的面又好看又滑顺，吃到嘴里舒畅惬意。要是和面是伤了水，揉的不均匀，拉起来非断即折，即使勉强拉开，也是不细不长，下到锅里像筷子一样粗细，吃起来不大爽快。

炒菜则按节气、家庭经济条件、个人喜好等因素而定。荤素不说，关键是味道适中，咸淡掌握恰当。乡村女人喜好乱炖，青菜、白菜、海带与肉统放到一起炒，要么是土豆、蘑菇、豆腐一块炖，图的是实在，讲的是实惠。
对做饭，乡村女人总来不打折扣，总是想方设法将饭食合理搭配，侍候的全家老小满意。随着社会生活的飞速发展，许多大老爷一改男人不进厨房的做法，时常大显身手，让女人腾出手来干好家务，也是家庭更加甜美祥和。

岁月恬静安详，人生沧桑曲折，但有乡村女人散发农家气息的饭食呵护簇拥，生命自然丰厚而实在，甘甜而久长。
[ 本帖最后由 于文华 于 2010-4-9 21:21 编辑 ] 茶饭, 女人, 人生, 乡村